张苗死了,但他的家眷还没有。
张苗是张敏的侄儿子,张苗的儿子就是张敏的侄孙,未出九族五服,也难逃一死。
汪直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哭嚎不止的张苗儿子,眉目冰冷,面无表情。
“带走。”
“是,厂督大人!”
西厂的番子领命,立刻上前捉拿张苗的家眷。
“啊啊啊!你们放开我!”
“爹!娘!救救我啊爹!”
“爹!爹!你醒醒啊爹!”
“……”
凄厉地哭喊在张苗的宅邸里回转,但无情的西厂番子,已经将张苗的家眷,全都抓了起来。
汪直从张苗宅邸里走出来后,自会有人将张苗的家眷,送回西厂大狱。
处理完张敏这边的事后,汪直又径直前往通政司左通政方贤的宅邸。
方贤现在还居于京城,活的好好的,小日子也过得非常美满。
父母健在,有一良妻,又纳了两房美妾,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一个漂亮的女儿。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方贤正在和她的夫人美滋滋地盘算着,这个年要如何过得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老爷,小英又长高了不少,去年做的衣裳今年已经不能穿了。”
“那就再去扯几匹布,重新做一身嘛。”
方贤坐在火炉边,火炉上还温着一壶黄酒。
窗外是鹅毛大雪,窗内是温暖的火炉和美酒,方贤吃两口酱菜,又喝一口温好的黄酒。
看着在旁织毛衣的夫人,只觉得日子是这样的美好。
而这一切,还要从从十三年前,当时的御马监秉笔太监张敏,从自己这里拿了一包药说起。
说实话,方贤当时抓那副药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那副药到底是给谁吃的。
当时他收到的命令是只管抓药,然后交给张敏就行。
随后宫内便传出消息,皇太子的生母,薨了。
结果没过几天,张敏自己也死了,
这可把方贤给吓坏了,心惊胆战地过了一旬。
方贤连遗书都写好了,坟地也看好了,就差买棺材和寿衣的时候,他反而收到了,先帝擢升他为通政司左通政的消息。
这下,方贤的心中,可算踏实了。
只是这踏实日子还没过几年,先帝就驾崩了。
新帝登基之初,方贤可算是好生害怕了一阵子。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方贤见朱祐樘对当年那些宫闱秘事毫不知情,心里的恐惧和害怕,也都渐渐放下了。
可就在这么一个万家灯火,合家团聚的日子里,方贤的院门,却突然响起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显得非常急切又有力,仿佛是死亡在敲门。
但敲门的不是死亡,而是西厂!
“来了,来了……”
方贤的家丁打开门,便被门外满身风雪,一身煞气的西厂番子,吓得尖叫着逃跑。
“啊啊啊!!!”
“西厂来了!西厂来了!”
家丁的尖叫声,顿时惊动了整个方家。
方贤拿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瞳孔缩小,嘴唇紧抿着,脸色白的吓人,牙齿也不受控制地发出“咯噔”声。
这恐惧是从毛孔里散发出来的,深入骨髓,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甚至感觉呼吸都越来越困难。
此时的他,好似突然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下午,他在太医院里听到了张敏的死讯一样。
无边的恐惧没过了他,让他难以招架,无法反抗。
“爹!”
方贤的两个孩子冲进房内,惊恐地抱紧了方贤,恐惧地全身颤抖。
方贤想要张口安慰自己的两个孩子,但恐惧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已经有人在屋外,宣读他的罪名。
“通政司左通政方贤,谋逆,诛九族!”
“去把他们都抓出来!”
“是,厂督大人!”
一队凶煞无比的西厂番子,冲进屋内,将方贤及其家眷,统统抓走。
方贤被抓走的时候,内心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慌不择言,嘴里高声哭喊。
“不要啊汪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
“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没想要害……”
方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汪直阴沉着脸,一掌拍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京郊的一处坟墓,也被西厂给挖开。
墓碑被毁,棺材被开,露出里面破碎的骸骨。
在四分五裂的墓碑上,隐约还可看见,上面写着张敏的名字。
而那些暴露于野的骸骨,还要遭受鞭尸之刑,随后便被随意丢弃于野外,任由野狗叼走。
京城的风暴还在持续,同时,又有三队西厂的番子,从京城而出。
一队去往浙州淳安府,夷商辂三族。
一队是去闽州同安县诛张敏九族,一队则是去诛方贤的族人。
值得一提的是商辂此人,是整个大明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大状元!
他历经英宗,代宗,宪宗三朝,是成化年间的重臣。
在成化二十二年去世,死后上谥文毅。
可现在谥号被夺,就连尸体也要被开棺鞭尸。
要不说商辂不愧是,大明朝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人,简直聪明绝顶。
也不知道商辂是不是算到了,自己死后还有一劫,所以在死前商辂便为自己修建了十二个墓穴。
在自己死后,商家同时抬着十二个棺材出门,埋入十二个不同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商辂到底埋在哪里。
于是西厂只能一个一个地,将十二个墓穴全部毁除,所有棺材全部开棺查尸。
最后发现商辂的棺材,是埋在一处绿荷塘里,是为荷花穴,风水极佳,集山川之灵秀,汇天地之精华。
商辂生前费尽心机,给自己选的这个风水大墓,最终是没有用上。
锦衣卫打开棺材的时候,商辂的尸体已经腐化得只剩白骨和碎肉了。
但西厂番子依旧将其拖到了闹市,鞭笞骨头直至破碎后,弃入荒野。
同时,商家三族逾百人,被夷族。
……
汪直带着西厂众人,抄了太常寺卿张苗,和通政司左通政方贤的家的消息,在京城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然这两人,也算是位高权重的高官了。
但这年头,皇亲国戚,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这种正二品的肱骨大臣,都被抄了好几个了。
一个正三品的九卿之一,和一个正四品的左通政被抄家,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只是京城百官们有些疑惑的是,这两家被抄家的罪名,到底是什么?
可惜西厂铁桶一块,他们再想打探,也打探不出什么。
同时另外一条小道消息,也在京城中流传。
据说西厂将张敏的坟墓,开棺鞭尸,暴尸于野。
众人疑惑,皇帝这又是为何,要跟一个死去了十几年的老太监过不去呢?
但很快,这种疑惑,又被一条天大的喜讯所冲淡!
有人亲眼看见,前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厂督怀恩的尸体,被皇宫里的小太监运出皇宫,埋在了京郊。
怀恩被朱祐樘赐死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了。
京城百官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个月,怀恩还春风得意,领着东厂的番子,满京城的抓人。
那时候,京城谁人见到怀恩,不得主动拱手行礼,叫上一声怀公公?
可现在,只过了短短几天,怀恩便从京城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死的时候,连口正经的棺木都没有,只用破草席一卷,直接埋入土里,草草了事。
京城的官员在震惊之后,简直是弹冠相贺,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每顿饭都还要多加一个菜,多吃几碗米饭。
年关将近,怀恩的死,是这些京城官员们,收到最好的新年礼物。
但是要说谁最惊喜,那肯定是现任东厂厂督刘瑾。
在知道怀恩已死后,刘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李广从掌刑千户的位置上拿了下来,贬去做了一个番役小队的役长,
一个役长也就统领五到十个人,从一名千户沦为一个役长。
刘瑾几乎是将李广,从天空中给摁到了泥土里。
怀恩已经被朱祐樘赐死,他也就不用再留着李广了,直接便将李广从东厂的权力中枢,给打发了出去。
随后刘瑾更是亲自带队,抄家怀恩。
没想到啊没想到,浓眉大眼的怀恩,提督东厂的这段时间,也给自己捞了不少的养老钱。
刘瑾从怀恩的私宅里,抄得白银三百两,弘治宝钞一千六百贯,外加地契千余亩,房屋十二间。
房屋十二间不是说怀恩有十二套房子,而是说他一套房子的面积,有十二间房那么大。
这些财物对一个东厂提督来说,只能算是贪得有分寸。
要知道,怀恩从提督东厂到被朱祐樘赐死,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
刘瑾向朱祐樘汇报怀恩的财产数额后,朱祐樘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并未多说什么。
而满朝文武还没为怀恩的死高兴多久,五天后,宫中便传来噩耗。
先帝的正宫皇后,现在的正宫皇太后王氏。
还有被先帝废去后位,又被朱祐樘册封为皇太后的吴氏。
被双双褫夺了皇太后的封号,降为白身!
而更加令人震惊的是,两宫皇太后被废后不久,竟然双双在宫里自尽,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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