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弘德殿。
朱祐樘坐在龙椅上,四周摆着火炉,弘德殿里温暖如春。
朱祐樘一边看折子,一边吃着尚膳监刚炖好的红枣牛奶燕窝羹。
就在这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的怀恩,脸上带着喜意,匆匆走入弘德殿。
“老奴怀恩,拜见陛下。”
怀恩来到朱祐樘的面前,跪地行礼。
“起来吧。”
朱祐樘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平静地看向怀恩。
“谢陛下。”
怀恩起身后,赶紧向朱祐樘汇报情况。
“皇爷,张蓥,刘吉,刘文泰,闵圭,王霁等人的亲族们,都已经处理完毕了。”
“为了处理这些人的亲族,东厂可是花了不少工夫,这些人一些在南直隶,一些在北直隶,还有些在饶州府,湖州府……”
“说正事。”
朱祐樘打断了怀恩的喋喋不休,怀恩连忙点头称是。
“是,是。”
“皇爷,东厂共处决这些亲族,共一千三百九十六人。”
“都是在当地最热闹的地方斩首的,每次都有上万民众围观叫好呢。”
“从张家,刘家,闵家这些家族里,共抄得白银十八万两,宝钞三万两,田亩八十八万亩,房屋一千四百多间,粮食一百二十万石……”
被朱祐樘下令族诛的官员,只有八人。
这八人中,除了刘文泰,施钦,仲兰三人之外,都是二三品的大员。
这八人族诛所抄得的财物,几乎都要赶上,抄家一千多名京官所带来的财产了。
可见,大明官员的乡土情节还是很深。
但凡有点什么好处,都照顾上家乡的亲戚族人了。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京城里的官员,东厂都查清楚了,没有再和和先帝毒杀案有关的官员了。”
“皇爷,您看这京城戒严……”
朱祐樘看向怀恩,眼眸中不带半分感情。
“真的都查清楚了吗?”
怀恩被朱祐樘的眼神吓得后背一凉,连忙弯下腰去:“确实都查清楚了。”
“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都不敢在皇爷面前说半句假话啊!”
朱祐樘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京城自先帝毒杀案后,便一直保持着戒严的状态。
三千名东厂番子,还在紫禁城里候命。
紫禁城和京城,都还由陷阵营的将士们在守着呢。
京城里的治安,也都由锦衣卫们在维持。
这些调动布置,在先帝毒杀案的时候,能有效地保护朱祐樘的安全,震慑敢有异心之人。
但同时,也影响了厂卫和陷阵营的本职工作。
如今先帝毒杀案已经过去了,京城里也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再让厂卫和陷阵营守门,就有些浪费了。
“既然如此,那就取消京城戒严了吧。”
朱祐樘正准备令人传旨给汪直,牟斌和高顺时,汪直却已经来到了弘德殿。
“微臣汪直,拜见陛下!”
汪直走进弘德殿,来到朱祐樘面前行礼。
虽然汪直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他请安的语气,却十分轻松。
朱祐樘:“起来吧。”
“汪直你来得正好,朕有话给你说。”
“谢陛下,请陛下吩咐。”
汪直谢礼起身,走近一步,侧耳恭听。
朱祐樘下令:“传令下去,西厂停止调查京城武将,所有没有问题的武将士兵,官复原职。”
“陷阵营收队,回西山军营操练。”
“锦衣卫不再负责京城治安,将职权重新交给五城兵马司。”
“腾骧四卫恢复常态,东厂在皇宫里的三千番子,也都撤走吧。”
“是,陛下!”
汪直和怀恩同时应旨。
这意味着戒严了一个多月的京城,将重新恢复常态。
“陛下,西北前线传来捷报。”
汪直领命后,又连忙将自己刚刚得到的好消息,汇报给朱祐樘。
“徐昌总督不仅夺回了哈密卫,还占领了吐鲁番汗国的都城,高昌。”
“并且歼灭敌军超过二十万人,另俘虏十五万年轻女性,正在押往陕州。”
汪直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封密信,呈给朱祐樘。
这两封密信,一封拆封过,一封还是完好的。
拆封过的这封密信,是西厂大档头马进忠写给汪直的,交代西厂情报。
而没有拆过的信,则是徐昌写给朱祐樘的,汇报前线具体战况。
只不过徐昌的信,走的是西厂的情报网络,所以才一同落到汪直的手中。
朱祐樘拿过两封密信,依次拆开查看。
怀恩和汪直小心观察着朱祐樘的脸色,只见朱祐樘在看完徐昌的密信后,久违地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
“好!好!好!”
朱祐樘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的舒心畅快。
“徐昌收回了哈密卫,又占领了高昌,实在是大功一件啊。”
“待徐昌班师回朝,朕当犒赏三军。”
“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也要厚待他们的家属。”
“朕不能让为大明流血的人,还要流泪。”
仗还未打完,朱祐樘就要开始考虑,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了。
朱祐樘将两封密信交给怀恩:“把这个送去内阁。”
“如何犒赏三军,怎么安抚烈士家属,怎么处理烈士遗骸,怎么管理哈密卫和高昌城。”
“都让内阁拿个章程出来。”
“是,陛下!”
怀恩恭敬地接过密信,亲自送往内阁。
怀恩走后,汪直又对朱祐樘拱手汇报。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奏。”
“西厂这几天,在河间府,保定府,登州府,永平府等地,抓捕到十余位潜逃的员外郎。”
“经过调查,这些员外郎都是京城官员勋贵的家奴。”
“他们名下的田产,全都是京城官员勋贵侵占的良田。”
“其中有三名员外郎,名下的田产都是昌平周氏的,共计有十七万亩。”
“其他的数名员外郎,也都是已经被处决的京官,圈养的家奴。”
“他们名下的田产,全部都是那些已经被处决的京官们,侵占的良田。”
朱祐樘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眉头微皱,冷冷发笑。
“朕就说,当时怎么抄周家的时候,只抄到白银和户口钞,没抄到田产。”
“原来这些田产,都被他们转移到自己养的员外郎名下去了。”
“牟斌当时是怎么办事的?”
“连这个都不知道?!”
当时抄家周寿周彧两兄弟时,朱祐樘是交给锦衣卫办的。
现在看来,当时的牟斌还是太过年轻,竟然不知道周氏兄弟将田产,都隐藏在其他人的名下。
而这种将田产隐藏在其他人名下的做法,在京城的官员中,应该非常流行。
汪直面色平静,不对任何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是恭敬地请令:“陛下,这些员外郎该如何处置?”
朱祐樘反问:“按照《御制大诰》上面的记载,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回陛下,《御制大诰》上记载,此种罪行应该属于团局造册,当处腰斩。”
“那就斩。”
“是,陛下!”
汪直领命之后,拱手告退。
所谓腰斩,也是一门十分残酷的刑罚。
是用铡刀,从犯人的腰部行刑,将人斩成两段。
因为人体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所以犯人被从腰部砍作两截后,还会神志清醒,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断气。
有些犯人受刑后,可持续一炷香的时间不死,实在残忍至极。
受过此行的有大秦帝国左丞相李斯,和建文四君子之一的方孝孺。
靖难之后,朱棣腰斩方孝孺于南京聚宝门外。
传说方孝孺被腰斩后,还以肘撑地爬行,以手蘸血连书十二个半“篡”字才断气。
……
文渊阁。
正在阁里值班的徐溥和刘健,正有一塔没一塔的聊天。
两人面前的桌案上,都还翻开着《大明律》,和没写完的《问刑条例》。
但此时,两人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热情,编写《问刑条例》了。
最重要的官员问罪处刑规定,都被朱祐樘强行改成了《御制大诰》。
徐溥已经彻底绝望了,加上天气又寒冷,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就在这时,司礼监的小太监将徐昌的信,送到了文渊阁。
“两位阁老,这是西北前线送来的最新战报。”
“陛下要内阁尽快从犒赏三军,抚烈士家属,处理烈士遗骸,处理哈密卫和高昌城这几个方面,拿出个章程来。”
听到前线的战报,徐溥和刘健总算是来了点兴趣。
“行,知道了。”
徐溥拿起徐昌的战报,和刘健一起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计较。
“徐首辅,你认为当如何管理哈密卫和高昌城?”刘健询问。
徐溥思忖了一会,便有了答案。
“哈密卫和高昌城,依旧交由大明忠顺王管理吧。”
“只是这人选嘛……我觉得安定王千奔的侄子陕巴,就很合适。”
刘健微微一笑:“看来我和首辅大人,心意相通啊。”
安定王千奔和忠顺王罕慎一样,都是降明的少数民族。
但不同的是,罕慎是畏兀儿人,也就是现代维吾尔族人祖先。
而千奔和陕巴,则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族人,还是蒙元宗室后裔。
于是,徐溥和刘健两人,一直忙到了日落,才拟好了一个折子。
又拖司礼监的小太监,将其送到了朱祐樘的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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