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响起了哄堂大笑。

    顾轻寒是不在意这些玩笑的,军中人开放,这类玩笑常有,没有人会当真。

    “娶妻之事急不得,再说,随时要在战场交代性命之人,怎敢成亲?若有个好歹,叫佳人守寡。”

    顾轻寒带头闷了一杯酒,朦胧的双眸中闪着坚定。

    那是作为军中人的觉悟,随时为国抛洒血泪。

    原本热闹的宴会此时竟有些悲壮。

    “说的在理,可若是不娶妻,便无子,这怎么使得?”

    发言之人大概是醉了,竟忘记了顾相泽也在场,说出这般引人遐思的话。

    顾相泽是顾轻寒的养子,那不就是日后承袭爵位之人?

    “老将军,您醉了,少喝点吧。”有人劝着,其余人赶忙说了些其他的话讲此事揭过。

    顾相泽一直是笑着的,仿佛根本不受此事影响。

    有什么可计较的?顾轻寒如今得来的一切,还不都是他亲爹用性命换来的?

    理应属于他顾相泽。

    顾轻寒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见他朝着自己举杯,点头。

    在座的每一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顾轻寒不想寒了将士们的心,从未去猜忌过己人。

    可随着顾相泽年龄渐长,自然有人更信得过他。

    “顾国公和军医的话本?我倒是听说过,下次去买来看看。”

    江嫣靠在树干旁,随口问:“你喜欢看话本?”

    “喜欢啊,就是看多了才会被小公爷那种男人骗了去。”辞音心里无奈:“不过还是爱看。”

    江嫣:“……”

    书中的故事固然会让人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从前在相府,江丞相不让她们读民间话本,说那是下等书籍,江嫣自然不知道话本的吸引之处。

    她寻思着,下回不如也去看看?

    “看到小公爷了吗?如何?”

    江嫣走到她身后。

    两人一同蹲在灌木丛后,不易被人发现。

    “看到了,不过没什么动作,希望我还能信他一次。”

    江嫣一眼便看见了顾轻寒父子。

    也不知宴会要持续多久。

    忽然,她看见有数十名女子身着暴露舞衣前来,在厅外侯着。

    有领头人带着她们进入大厅,片刻过后,乐声响起了。

    江嫣知道这阵仗意味着什么。

    官宦之家互赠美人是常有之事,今儿不知哪位大人带了诸多美人供大家挑选。

    不过,说是挑选,其实是想送给顾轻寒吧。

    “我曾是花魁,却当了外室,如是想,还不如一名普通舞女,被这些大人看上,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

    辞音语调悲伤,大抵是向世事臣服了吧。

    “这可不见得。”江嫣说:“你身为花魁,至少有选择的权力,而这些舞女,只有被挑选的命运。”

    一如她的前世。

    “无权选择的人,哪怕名正言顺留下,也未必能安然下去,因为……”

    江嫣顿了顿:“无权选择的人,同样也无权掌控自己的生死。”

    所以,她这一世主动出击,不求真心之人,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她能决定自己的去向。

    目前,江嫣认为自己做到了一半。

    “你如今认为不好,是因为你被人蒙蔽,未看清他的本性,你可以怨自己,但千万莫要认为,那些舞女的命运更好。”

    辞夏眼神清明了许多。

    “你说的在理。”

    很多东西,辞夏其实自己也思考过,只是她需要一个人指引。

    今天,这位姑娘做到了。

    大厅内,一曲舞闭,夸赞声不绝于耳。

    江嫣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国公,你觉得这些美人如何?”

    喝了酒的季檀嗓音更是风流,当真看不出他军师的身份。

    “舞是美的,来人,赏。”

    或许无人在意话语微妙的差别。

    可顾轻寒和季檀是知道的。

    处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语言的交锋很难避免。

    “顾国公,属下问美人,你评的却是舞,莫非您对这一批美人不满意?”

    季檀收起折扇:“这些可都是属下精挑细选来送给您的,您若是不喜欢,她们可没处儿去了。”

    倒像是在逼着顾轻寒收下。

    顾轻寒表现得很镇定,敬了杯酒:“军师送了如此大礼给我,所求为何?”

    “属下没有那种想法,只是看您一直卫娶妻,连个妾室通房也没一个,才动了这心思。”

    季檀语调一转:“不过,若非要说所求,属下倒却有一事相求。”

    江嫣:“……”

    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这么多天过去了,季檀应该早把她给忘了吧。

    可实际情况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说。”

    顾轻寒抬头,却是望向大门外。

    什么也没看到。

    可树下却有银器的反光。

    “属下有偶然见了国公府内的婢女嫣儿一面,对她一见倾心,故而想请求顾国公将它许给属下。”

    语儿正给顾轻寒倒酒,这话一出,她差点将酒壶撒了。

    江嫣也好不到哪去,差点来了个平地摔,好在辞音拉住了她。

    “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江嫣摇头,再度看向大厅内,神色比刚才紧张许多。

    “此事有语儿姑娘作证,属下所言非虚,还请国公爷成全。”

    顾轻寒脸色不算好。

    他是想把江嫣送出去,但不是送给季檀这种风流成性的人。

    “语儿,确有此事?”

    声音听不出喜怒,语儿却知道,国公爷生气了。

    “是。”

    她除了承认,别无他法。

    江嫣顿时无比紧张。

    顾轻寒会怎么说?会把她送给季檀吗?

    可是让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他的通房丫鬟,似乎更不可能。

    忽然“嗖”的一声响起,江嫣膝盖一疼,竟直接压倒了灌木丛,扑倒在地,嘴里忍不住发出惊吓声。

    此番动静惊动了大厅里的人。

    “谁在外面?!”

    顾轻寒皱眉,见守卫带了江嫣进来,脸色更加难看了。

    “国公爷,是嫣姑娘。”

    季檀当下朝江嫣走去:“嫣儿!对,就是你,好久不见,我可想念得很。”

    江嫣“扑通”一声跪下,大脑宕机:“爷,奴婢只是路过,并非有意打扰。”

    可她的出现,是在逼顾轻寒做决定。

    要么承认她的身份,要么将她送给季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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