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真猜不准是谁。

    但他很笃定。

    “宫里不是闹鬼了,而是出现内鬼了。”

    苏鹤霆神色立即凝重,“怎么会,谁敢如此胆大包天背叛父皇?”

    皇帝看了他一眼,不语。

    刚开始,他的确因先太子那些话,有片刻慌乱以为真是亡魂现身。

    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这世间没有鬼,只有扮鬼的人。

    当年他陷害先太子的事,是吩咐林元柏去做的,林元柏有可能透露给曹英或者别的人,也有可能当年那场大火里有漏网之鱼。

    对方清楚事情真相,却没有证据,便只能用这装神弄鬼的把戏。

    能全身而退,说明宫里有他的内应。

    且内应身份不低。

    先太子从前在皇宫施了不少恩,这内应应也是从前受过先太子恩惠的人。

    “有人惦记我们司家的江山,朕老了,这件事便交由你去查。”

    心里则想着稍后让占大人好生查一查,从前与东宫有往来之人。

    苏鹤霆拱手领命,没有多余的话。

    皇帝等不到他开口,只得自己道,“还有件事,朕要同你说。

    先太子等不及,企图利用巫咒取朕性命,最后自焚于行宫,这件事对乔惜打击很大。

    刚刚那些人说的没错,的确是先太子照顾乔惜九年,乔惜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对先太子情意也厚重。

    所以,先太子出事后,她便有些疯魔了,且还出现记忆混乱。

    朕怜她一个孤女,又失去了心上人,便没同她说从前的事,免得再刺激她。

    这些年她在后宫养病,养的其实不是身体,而是心和脑子,顾及她女儿家的名声,这件事朕一直遮瞒着。

    你是她的丈夫,更是朕的儿子,朕想着你当知情。

    今晚先太子又被人提及,朕也担心她会再犯病,你回去仔细照顾些。”

    苏鹤霆脸沉了下来。

    狗皇帝竟然说他的惜宝儿是疯子。

    说出口的话却是,“她不是只将先太子当成兄长么?父皇的意思是,她从前心仪先太子?”

    皇帝心中冷笑。

    原来乔惜对苏鹤霆是这样解释,她和先太子的关系的。

    “那应是朕看错了,总之,从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

    他这般遮瞒的样子,反而让苏鹤霆越发狐疑,求道,“还请父皇告诉儿子实话。”

    皇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是个聪明的,朕也不瞒你了。

    他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又是未婚夫妻,乔惜很依赖先太子,先太子也没什么原则地惯着她。

    有时夜里乔惜怕了,央着先太子陪她,先太子也会丢下政务和课业,整晚整晚地守着她。

    两人这般情意,先太子死后,乔惜难以接受竟想着殉情,被朕拦下了,这也是朕不愿她想起往事的原因。”

    苏鹤霆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皇帝当真是好样的。

    若非他就是太子司御,他真就信了皇帝的鬼话了。

    寻常男子得知自己的妻子婚前不仅和别的男人夜里共处,还要为他殉情。

    再爱重妻子,怕是心里也会有隔阂。

    皇帝这是忍不住要对乔惜动手了。

    担心他对乔惜一往情深,会因乔惜的死和他反目,才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挑拔他们夫妻关系。

    当真是卑劣至极。

    他怎么会是这种人的儿子。

    偏生他从前还敬他,尊他。

    苏鹤霆真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皇帝。

    皇帝看他反应只当他是气乔惜,很是满意,继续道,“朕记得你上回说,只要她是真心同你过日子,你并不介意她的过往,是以,朕今日才同你说实话。

    男子汉大丈夫,当心口如一,你既这样说了,朕希望你真的能这般做。

    乔家对大佑功不可没,乔惜是乔家仅存血脉,这几年她跟在朕身边,朕也曾允诺过她,无论将来谁坐上那个位置,皇后都只会是她。

    她最后成了你的妻,朕也有意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你们也算缘分天定。”

    皇帝直接承诺,苏鹤霆脸上并无多少欢喜,“儿臣寿数被影响,又无法有自己的子嗣,并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挑拨乔惜和先太子不算,还要暗指乔惜和三皇子他们有关系,真是歹毒。

    苏鹤霆捏了捏手指,问,“老三老四他们至今不曾娶妻,难道就是为了等乔惜?”

    皇帝迟疑了下,才点点头,“乔家女坐的起皇后之位。”

    先前他便是这样承诺乔惜的,为了让乔惜信他的话,他的确有意让三皇子几人晚些成婚。

    总归,几人年岁不大,耽误不了他们什么。

    且几个皇子没成婚,也可避免他们的岳家生出野心,引起朝堂党争。

    苏鹤霆一拳砸在龙案上,“怪不得她对儿臣始终不曾真正交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若当初儿臣没掳了她,她就能嫁给未来天子,成为一国之母。”

    “你别乱想,乔惜不是那样的人,你若如先太子那般好好对她,她定也会满心满眼只有你。”

    想到什么,他又感叹一句,“先太子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但,对乔惜却是一往情深。”

    苏鹤霆实在反胃,也急着想赶回去陪乔惜他们过年,腾的一下站起身,“父皇若无事,儿臣想回去了。”

    他一副要找乔惜算账的架势,皇帝微微扬了扬唇。

    却不知,苏鹤霆和乔惜先前便苦恼,他们缺一个吵架的借口。

    这下有了。

    苏鹤霆回到疆北王府没一会儿,乔惜便气冲冲的出了王府。

    苏鹊在身后追,“嫂,大过年的你别和我哥置气啊,我哥就是个驴脾气,他不是怀疑你,他就是不会说话……”

    乔惜擦了擦眼睛,爬上马车,委屈道,“走,回乔家。”

    老爷子看着两人,不解道,“我饿了,不吃饭吗?不是说今晚有好多好吃的吗?”

    “哎呀,祖父,别想着吃了,嫂嫂都生气了,要离开我们了。”

    老爷子瞪圆了眼睛,“啊,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啊,老头最近很乖,没犯错啊。”

    “不是您,是哥哥犯浑惹嫂嫂生气了。”

    似觉得这不是解释的时候,苏鹊拉着老爷子,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让车夫跟上乔惜的马车。

    “我们得跟着嫂嫂,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娘家,今日除夕,大过年的嫂嫂一个人多可怜啊,回头怕是更气哥哥了。”

    “可我想吃肉。”

    老爷子有些抗拒。

    “等到了嫂家,我让人给你做,我们就在嫂家陪嫂过年,让哥哥一个人在家里反思反思。”

    想起什么,苏鹊吩咐道,“去,把府上准备的年夜饭都搬到乔家去。

    对了,让我师父也过去,药箱药材行李什么的也都一样不剩的给我搬过去。

    什么时候我嫂气消了,她回来,我们再跟着回来,不然就让我哥一个人过去吧。”

    老爷子忙附和,“对,都搬走,我要吃肉。”

    有老爷子发话,疆北带来的下人不敢耽搁,没一会儿,就打包好了东西浩浩荡荡往乔家走去。

    “你们这群混账,反了天了。”

    苏鹤霆气得大骂,“反思个屁,老子没错,凭什么反思。”

    “王爷,东西都搬空了,今晚我们吃什么啊?”

    辰山摸摸肚子,“今晚阖家团圆的日子,总不能让兄弟们都跟着饿肚子。”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本王还能少了你们吃的不成。”

    辰山嘀咕,“可府上空了啊,今日过年,铺子也早就关门了。”

    苏鹤霆双手叉腰,怒瞪着乔家方向。

    须臾,大手一挥,“那些东西都是从王府搬去的,也就是本王的,本王凭什么不能吃。

    走,我们也去乔家,若她不给本王开门,本王就包抄了她乔家,疆北来的所有人,都给本王跟上。”

    一刻钟后,整个二皇子府就剩皇帝派来的那些人,守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府邸,看着别家热闹的烟火默默咽口水。

    而冷静多年的乔家却是许久不曾有过的热闹。

    苏鹤霆一进内院,就冲乔惜几人竖起大拇指,“演的真棒。”

    乔惜笑,“你也不赖。”

    老爷子朝苏鹤霆伸出手,“嘿嘿,演出费,概不赊账,现结!”

    “对,现结!”苏鹊亦笑着伸手。

    苏鹤霆给了钱,握着乔惜的手往后院走,“我们去接四哥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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