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寒烟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霍云,却被他冷冷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阿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的手缓缓从空中放下,细长的手指渐渐握成拳。
霍云下意识的朝着她的手上看了过去,她很少戴宝石的护甲,只在指甲上涂一些丹蔻汁液,将指甲染成鲜红的色彩,再在小拇指的指甲上粘小小的一粒钻石。
日光之下,钻石衬得手指莹白如玉,小拇指上仿佛镶嵌着一粒泪珠。
浑然天成的美丽温柔。
顾太后给先皇做继室的时候,家族已经显了颓势,不复往日荣光,她是嫁给自己姐夫做继室,性子有些骄纵。骤然做了皇后,难免怕人看轻了她,平日里在穿戴上很是费心。
满头珠翠不算,十指上的护甲也轻易不肯摘下来。
章怀太子和先皇都不大喜欢她这招摇的做派,把打理还后宫的希望放在卢寒烟身上,十分抬举她。
说她勤勉克己,端庄朴素。
少年时候的霍云却亲眼见过她为了给指甲涂上最妥帖的颜色,粘上最合适的钻石,让侍女不厌其烦的调色。
指甲脆弱,经不得反反复复的折腾,她便拿身边的宫人做实验。
宫女们的手不仅要服侍她,还要冬日里洒扫庭院,浆洗衣裳,没了指甲之后苦不堪言。
可是这些事,先皇和章怀太子都不会知道,那些宫人都是她从范阳卢氏带进宫的新妇,卢氏调教控制婢仆的本事,外人并不会知晓。
只会看到一个端正体面的美丽大小姐,身边带着一群娇俏可人的少女做侍女。
主子美,婢女也美。
去她的宫殿里喝一杯茶,都会觉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小王子当时才三岁,若是跟着你归于霍氏,虽然不至让天家王子改姓,但他在霍氏长大,宗正司的老王爷们会将他视作霍氏养子,自此再无缘做天子。”霍云目光平静的看着卢寒烟。
“阿云,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那是因为……一直把你当做弟弟,我不想对不起太子殿下。”卢寒烟难过的望着他。
“弟弟?”霍云冷笑了一声,冷冷的望着卢寒烟。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卢寒烟对他做的很多事情,早已越过了姐弟的边界。
比如今日,守寡的姐姐来见亲近的弟弟,给娘家人求情,是不会这样恰到好处的施粉黛的。
卢寒烟眼中莹莹的泪珠翻滚而下,她痛楚的低头:“我已经嫁做人妇,确实不该对你有那样的心思。是我不好……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错误。”
霍云:“???”
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转头看了看林副将,却看到林副将一脸惊恐的跪了下去,似乎想要用眼神告诉他自己什么都没听懂。
“起来!”霍云有点不高兴。
林副将视死如归的站起来,往后退了退。
卢寒烟哀怨的看着霍云:“你不要这样,我不像你,心如铁石……”
霍云总算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是,她很爱自己但是碍于礼教和规矩,不能嫁给自己,她要给章怀太子守灵。
她想做一个贤惠温柔的寡妇,但是控制不住的爱上了自己。
所以她在十年前拒绝嫁给自己,十年后又怨恨自己绝情……
“我们之间本就是什么都没有,何来错误一说?”霍云冷冷的看着她,那种心冷的感觉被怒火掩盖了。
“你我之间本就无情,何来我绝情?”
“你!”卢寒烟心痛绝望的看着他,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好几步,后腰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原来从一开始,都是我自作多情……”她脸上泪珠滚滚,怨恨的望着霍云,“阿云,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既然情欲困不住他,她就要用恩义和愧疚纠缠他。
“这些年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在北疆出生入死,我提心吊胆,彻夜难眠,总怕哪一天的战报传来,我就要永远失去你。”
“原来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
“这些年的爱恨纠缠,终究是错付了……”
霍云:“???”
他一脸茫然的转头看着林副将。
林副将慌慌的后退了一步,尴尬的笑了笑:“将军……”
“放心,我不会杀你灭口。”霍云气恼的瞪他。
林副将吞了吞口水,看着自家将军难看的脸色,又看了看悲伤的卢寒烟,老实的站在一旁。
霍云觉得这小子是指望不上了,有点生气的看着卢寒烟:“我些年我从未爱你,也从未恨你,你与我纠缠什么了?”
卢寒烟被狠狠噎了一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霍云又道:“你心里有我没我,与我有什么关系?拒绝改嫁的是你,现在来恨我的也是你,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卢寒烟震惊的望着他。
连林副将都惊了,他向卢寒烟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自家将军是木头吗?
太铁石心肠了,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深爱他的姑娘!这个姑娘还这样美丽多情!
“你脑子里乱想什么呢!”霍云横了林副将一眼。
“啊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啊!”林副将大呼冤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副将:“……”
卢寒烟人都傻了,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人。
嫉妒和愤恨几乎是将她吞没了:“是,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当初叫我卢姐姐的时候,我真傻,我怎么会想到,你终究有一天,会为了别的女人,这样绝情。”
“我同你之间的事情和周晚吟没有任何关系!”霍云恼了,他脸色阴沉了下来。
“卢寒烟,今日我不妨同你把话说个明白,当年你不肯嫁我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爱你,也不恨你,我和你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至于周晚吟,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她。”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面色发白的女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伯爵府是我带人搜的,大理寺不会听任何人的求情。”
“天下人只知你范阳卢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岂不知我霍氏兵强马壮,翻覆朝堂易如反掌!”
霍云冷冷的看着她:“永安伯爵府上下,活不了了。”
“霍云,就为了一个周晚吟,你要抛弃与东宫这么多年的情义吗?”卢寒烟惨白着脸,有些嘲讽的看着他,“你这样对她,她知道吗?”
霍云眉头一皱。
卢寒烟笑了起来:“阿云,你在这里为她端了整个伯爵府,她呢?”
“她在未央宫里,和咱们那个光风霁月的皇帝陛下在围炉守岁,彻夜长谈。”
“从江南来的周韶周公子啊,擅词工通音律,思慕他的宫娥采女都说他吹箫能引来凤凰。青春年少的姑娘,如何会不喜欢他呢?”
“骠骑将军,你在北疆满手血腥,杀人无数,你的周姑娘知道吗?”
“你的这一双手,至今杀过五百一十七人,你敢让她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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