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没有骗他。

    他握紧了拳头,怕自己露馅儿,收回了落在徐嬷嬷身上的目光。

    “娘,小山那里我已经找了大夫了,已经让人把他送回去了,还命人封了二百两银子……他留在儿子那里,不吉利。”

    周氏闻言一颤,顿时有些站不住了。

    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小山那孩子……那个会喊她仙女娘娘的孩子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他明明上午的时候还跟自己讲卧冰求鲤的故事来着。

    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呢?

    方永璋连忙搀扶住了周氏,他冷声吩咐:“来人,把他给我捆了,先扔进拾璋院,等我爹回来定夺!”

    舒春华被反剪了双手捆起来,她挣扎不已:“你们凭什么抓我?

    明明是夫人!

    是夫人赏的吃食有问题!

    你们……我是赁来的,不是卖给你们家的,我要喊冤!

    我要去知府衙门告你们去!”

    泪流满面的周氏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她厉声道:“腌臜的杀才,我根本就没派人给小山送过吃食!”

    舒春华吼道:“怎么没有,就是徐嬷嬷送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衙内让我去看看徐嬷嬷,徐嬷嬷就拿了一包糕点,说是夫人赏小山少爷吃的,让我顺便带回去给小山少爷!”

    徐嬷嬷立刻尖声辩驳:“没有的事儿!”

    “你胡说!”

    “夫人,他就是胡说八道,我才回府,您是叫我去洗漱,当时他可在场!”

    “你这个杀才,睁着眼睛说瞎话……”

    周氏恼恨的目光刀子似的剜向舒春华,狗东西杀了小山啊,那孩子那么乖,吃了那么多苦,这个畜生怎么能下得去手!

    她咬着后牙槽,恶狠狠地道:“等我家老爷回来,我必让他先给你上大刑!”

    “娘您别太伤心了……”方永璋劝了几句,就带着被捆了手的舒春华走了。

    他在心里叹气,果然如她所料,徐嬷嬷不会认,娘也会相信徐嬷嬷,不会相信她。

    路上,为了逼真,方永璋一直粗鲁地推搡着舒春华。

    每推搡一次,他心里的愧疚就会多增加一分。

    到了拾璋院,将西厢的所有仆从都打发干净,将舒春华推进去,关上门就去给舒春华解开绳子,看到她手腕儿上的红痕,衙内下意识就抓起她的手,弯腰吹了吹。

    “疼吗?”他问。

    舒春华揉了揉手腕儿,柔声道:“不疼!”

    “一点儿都不疼。”

    “衙内快出去吧,记着用新锁头锁住西厢院儿的门,钥匙只能你和定国拿着。”

    “对了,徐嬷嬷家里有个小丫鬟叫小红,  她应该是经常受到徐嬷嬷的虐待。”

    “这个人可以收买,她能帮忙盯梢。”

    方永璋严肃应下。

    方县令回府之后,门房上守着的小厮忙把他带去了拾璋院的西厢房。

    守在西厢房的方永璋把他往院儿里一扯,不许随从跟着,把大门拴上。

    方县令甩开他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方永璋把亲爹往里拉了几步,这才压低声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当时我想先吃来着,多亏了春华,不然您回来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好在小山吃得少,不然神仙难救!”

    方县令闻言神色瞬间凝重下来,方永璋还在继续说:“春华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这次,是我们连累了小山。”

    “徐嬷嬷背后的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舒大姑娘呢?”方县令问。

    方永璋连忙道:“在屋里呢,爹你堂屋坐,我去喊她。”

    方县令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小子,总算是脑子好使了一回。

    知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了。

    不过,大夫恰巧就在西厢房,会不会太巧了点儿。

    这念头一冒出来,方县令就摇了摇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孩子那般在意她弟弟,绝不可能让她弟弟以以身犯险。

    这孩子帮他那么多,他这么想她真的是不应该!

    “孩子,连累你了!”舒春华跟着方永璋迈进堂屋的门槛儿,方县令连忙迎上去道。

    舒春华连忙跟他行礼:“谈不上连累,我怀疑幕后的人是想一石二鸟!”

    方县令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喔,怎么说?”

    舒春华开门见山:“我怀疑背后的人是杨县丞,只有他才会既除去小山给姚木匠报仇,又能成功往您家泼脏水!”

    “若明日县城里就谣言齐飞,您今年的岁考恐怕就会得差评!”

    “然后,巡查御史那边儿少不得弹劾您。”

    “届时,您的这个官位保不保得住就难说。”

    “您不管是调往更为偏僻的地方,还是直接被罢官,清江县县令的位置最有可能就是他上!”

    “他接连请了顾二爷两次,顾二爷也在席间公开表示会帮他,以还女儿的救命之恩。”

    “这事儿县里都传遍了。”

    “有了顾家的支持,他应该是想着可以动手,不想再等了!”

    “倒茶啊,杵在这儿做什么?”舒春华侃侃而谈,话音刚落下,方县令就嫌弃地吼了一声儿子。

    若只有方县令一人,方永璋才不会给他脸面。

    但还有舒春华在呢,他在心里阴暗两句亲爹,还是乖乖地给两人倒茶。

    先给舒春华倒。

    再给方县令倒。

    “大人,您那头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就先冷眼瞧着,等对方先出招!”

    方县令道:“虽然没有抓住他所有的把柄,但也差不多了!”

    舒春华便起身行礼:“那这件事我就不管了,静候大人佳音!”

    方县令点了点头:“你放心,交给我!”

    这时天色已暗。

    舒春华换上女装,被方永璋悄悄送出了方家。

    而徐嬷嬷鬼鬼祟祟地去跟一个管事接头,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着了。

    那管事在跟她接头之后就出了方家,在城里转了两圈儿,这才敲开了杨家的后门儿。

    消息传到方县令那里,方县令的脸色就寒成了冰块儿。

    姓杨的狗东西,等着!

    只是,他大人到现在都没找到铁矿在哪里,现在如果跟杨县丞撕破脸的话,实在是有点儿亏。

    但眼下的状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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