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

    女昏

    有女黄昏入家门,便是婚礼。

    黄昏才举行的婚礼,男女双方都要很早就起床。

    天不亮就得开始沐浴更衣。

    舒春华不愿意一早就穿上嫁衣,嫁衣上身,就不能上净房了。

    倒不是规矩如此,而是嫁衣繁复,不方便。

    因为不方便上净房,新娘子在成亲这天儿大多数都是要饿肚子的。

    上辈子她成亲饿肚子,是舒家不给吃,婆家又抠搜。

    这辈子她才不想委屈自己呢。

    早上吃了满满一大碗的芝麻馅儿汤圆儿。

    午时还没到,她就在小山的投喂下,吃了十几个饺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拜堂啊!

    等她吃饱了才上妆容,穿嫁衣。

    嫁衣上身之后,把女眷们都给看呆了。

    真的好漂亮啊!

    “大丫……大姑娘这打扮,跟神仙妃子一样!”

    “可不咋的!”

    “就春花这样貌,难怪县令家乐意换亲,还乐意把舒家给捧高呢!”

    “对啊,以前他们一家人埋头干活儿大家伙儿还不觉得,无非就是比别丫头水灵一点。”

    “但你们现在再瞧,岂止是水灵一点啊,这容貌,这气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瞅瞅大姑娘身上的嫁衣,哎哟喂,上头还用了金线银线的!”

    “这衣裳就是我来穿,我也能当地主婆!”

    “哎哟哟,要穿你身上,立刻有人来抓你,问你这衣裳是哪儿偷来的!”

    屋里顿时笑成一团,热闹极了!

    梁氏很是欣慰,幸亏舒春芳的脑子坏掉了,非要换亲,不然春华要是嫁给姜二牛那瘟丧,不但不可能有这么气派的婚礼,还得被他连累……

    呸呸呸!

    大好的日子想那些晦气的人干啥!

    向嬷嬷进来了,她笑着喊道:“吉时到了,该催妆了!”

    她的声音落下,曲县丞的夫人魏娘子就跟着进来了。

    跟着她进来的还有其他几家官吏的娘子,大家看到舒春华都被盛装的她给惊艳到了。

    魏氏笑着打趣:“哎哟,大姑娘这般美,我这个催妆娘子都不敢下手,生怕啊……这张花儿似的脸蛋儿,被我一笔给点得失了颜色!”

    众人都跟着笑:“是啊,这容貌,真是下不了手,简直没有下手的地儿!”

    魏氏接过梁氏递来的青黛,虚虚在舒春华的眉上描了一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儿嘈杂的声音。

    “姑爷到大门口了,大家伙儿赶紧去捡喜钱去!”

    “姑爷大方得很,除了铜钱,还有小银锞子呢!”

    村里人的女眷也就七大爷家的稳得住,其他在屋里的人都跑出去了。

    因为方永璋大方,大门这儿就没拦住他!

    全都去捡钱了。

    到了二门,衙内撒钱的招数就不行了。

    拦着二门的人都跑去捡钱,但是,有一个人除外。

    就是小山。

    穿着周氏专门给他做的大红遍地金团花袍子的小山格外粉嫩,就是小脸儿板着,像是方永璋欠了他多少钱没还一样。

    贺胖子瞧着张开双臂倔强地拦着大家的小孩儿,眉头一挑:“直接抱走?”

    方永璋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小舅子只能哄,不能得罪!

    “小山啊,你说,咋样才能放姐夫进去?”

    方永璋半蹲下来,笑眯眯地哄自己的小舅子。

    小山严肃巴拉地道:“催妆诗!”

    衙内立刻背了一首。

    这可是他花重金买来的!

    诗是好诗。

    但不是他写的!

    作为非常清楚衙内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墨水的小山来说,再华丽的诗句,只要不是自己写的,就不够真诚。

    “不行,要你自己作的!”

    方永璋:!!!!!

    小舅子这不是为难人么?

    可小山一点儿价钱都不跟他讲,他不管是拿钱也好,许诺也罢,小山都不为所动。

    衙内能咋办?

    只好抓耳挠腮,现抠脑袋作诗。

    他磕磕绊绊地道:“大喜之日……大喜之日喜气洋洋,大姑娘不忙我心痒!

    大伙儿催妆声声响,赶紧来跟我去拜堂!”

    小山抽了抽嘴角。

    这也叫诗?

    欺负他是小孩儿没背过诗吗?

    “好!”

    “好诗!”

    “衙内吟得一手好诗!”

    纨绔们拍手称赞起来,村里人不懂啊,听着是押韵的,那就是好诗!

    拍手夸赞的人越来越多。

    小山抿了抿唇,提醒方永璋:“你一句话有八个字!”

    方永璋自己默念了一下掰着指头数,果然是八个!

    “还是小舅子仔细啊!”

    “那我重新来!”

    “大喜之日喜气扬,姑娘不忙我心痒!

    大伙催妆声声响,赶紧跟我去拜堂!”

    多大点儿事儿啊,减一个字儿就行了!

    众人:好!

    小山抿嘴皱眉的时候被人一把抱起,方永璋就被众人簇拥着去了新房。

    他心心念念的新娘子已经盖上了盖头,在他进来的时候,喜娘将一截儿红绸子塞进他手里。

    屋里人都说着吉祥话的,但是方永璋一句都没听到,他的眼里,只有盖着盖头的大姑娘。

    直到有人推搡他,他才牵着红绸子木木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要掉头过来看一眼舒春华。

    迈过门槛儿就不肯走了,非得等到舒春华,提醒她:“小心门槛儿!”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但却被喜娘笑着往前推了一步。

    新娘子有的是人扶着。

    还没出娘家门呢,新郎官儿休想碰一下!

    两人一路被引到了前面的客厅里。

    舒满仓和梁氏已经端坐在首位,看着前来拜别的新人,梁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舒满仓亦是红了眼眶。

    女儿要嫁人了。

    就像是有人刀在割他的肉,把他的心肝儿肉给割走了。

    “永璋啊,你要对我们春华好!”

    “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让这孩子吃了不少的苦,今日她嫁给你,你以后莫要惹她伤心,好好对她,莫要让她再吃苦了!”

    方永璋恭敬应下,郑重许下承诺。

    “岳父放心,从今往后,春华就是我的命!”

    夫妻两个一边儿抹泪一边儿点头。

    舒春华哭着叩别父母。

    她本以为,出嫁而已,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嫁过人。

    这辈子自己嫁人了随时都能回娘家,没什么可难受的。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

    却忍不住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就一滴滴地掉落了下来。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她的娘家。

    而她,有了一个新家。

    她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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