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絮在事务所楼下等了一会，就看到赵鸣开着一辆极其老旧的丰田yaris，停在了她面前。
“叶小姐，快上车吧。”赵鸣对叶南絮态度相当殷勤，今天一天下来，他只大致知道是在调查叶南絮爷爷的案件，但他从没有见过林奕让委托人一起参与查案，只觉得这女孩和老大关系非比寻常，神神秘秘的。
叶南絮好奇地瞧了眼赵鸣的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本能感觉这车年纪也不会比她小太多，转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鸣，就坐到了后座上。
……
他们出发的比晚高峰稍早些，路上没有太堵，但还是开开停停。叶南絮今天就觉得林奕和赵鸣关系怪怪的，不像是老板和员工那种上下级关系，纠结了一番，还是主动找了话题。
“你老板他对员工是不是很黑心呀？”
叶南絮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把赵鸣也问懵了。
“叶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呀？”
“你看你老板开那么好的车……”叶南絮觉得这样问有些尴尬，但是太好奇了，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半，省略了后半句“员工就开这么旧的车，他肯定是黑心老板呀。”
赵鸣回头看了眼叶南絮试探的表情，笑了笑，有些感慨的回答道：“不是的，老大是我见过最慷慨的人。”
“最慷慨？”叶南絮疑惑了下。
有这么夸张吗？她想到之前让林奕请她吃个馄饨，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感觉怎么都和慷慨两字搭不上边。
“真的，老大他是个很好的人。”
叶南絮越发好奇了，她今天本来就觉得这两人关系不像老板和员工，此刻话题引了起来，她就更感兴趣了，继续追问道：“他怎么就好了？”
语气中还带有一丝被林奕凶了后的怨念。
赵鸣顿了顿，面上表情变得有些惆怅，和今天白天嘻嘻哈哈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他给了我一份工作。”
赵鸣很是认真的回答了一句，却把叶南絮给讲晕乎了。
“但你也付出劳动了呀，这就能算很好嘛。”
叶南絮有点不能理解，在她眼中，老板和员工，就是一个花钱购买员工的时间，一个是卖出自己的时间，交换老板的金钱，等价交换，公平合理，谈不上太多情分。
“我不一样的，如果没有老大的话，可能我和姐姐，已经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了。”
赵鸣说到这里，声调都变的有些嘶哑低沉，叶南絮甚至觉得，提到林奕时，赵鸣的语气更多的是感恩和尊敬。
叶南絮沉默着，睁大眼睛看着赵鸣，等他的后话。
“我和姐姐都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姐姐为了赚钱，没怎么读书，早早就在一家戏剧院兼职做化妆师和道具师，后来戏剧院出了事故，摔死了人，那个恶毒老板为了不赔偿，就把责任都甩到姐姐头上，说是姐姐负责保养的道具出了问题。”
“因为姐姐没钱赔，又请不起律师，那个出了意外的演员家属，为了泄愤，还找了社会上的人，打了姐姐一顿，我在医院见到姐姐的时候，她脸上鲜血直流，脸颊上的伤痕……”
赵鸣提到姐姐脸上的伤，声音都有些颤抖失声。
“太可恨了！怎么能这样！你们有报警吗？”
叶南絮也听不下去了，自幼养尊处优的她，听到这样恶劣的事情，整个人都气的不行。
赵鸣摇了摇头。
“报警了，但是没用，这些混混都是亡命之徒，找到了又能怎样。”
“那你们后来怎么办……”叶南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最嘻哈阳光的赵鸣，会有这样难以回首的过去。
“姐姐舍不得住院，在医院简单处理后，就回了临时租的房子，我实在气不过，就去找了律师和侦探，想起诉戏剧院和那些家属，但是没有钱，根本没有人愿意理我们。”
叶南絮听到这里，难过的捂住了嘴，有些后悔提到这样的话题，勾起了赵鸣的伤心事。
赵鸣深吸一口气，像是驱散了所有不好的心情，语气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过，我和姐姐运气不错，遇到了当时刚刚接手事务所的林奕那时候老大才刚刚登记执业，看我和姐姐可怜，手里没有案子，就主动接下了我们的委托，一分钱也没有收我们的。”
“老大是真的很厉害，明明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很快就查到了道具的问题来源，原来是戏剧院为了节约成本，新换的设备都用了老板亲戚生产的仿品。老大还垫钱为我们请了律师，打赢了官司，如果没有遇到老大，我和姐姐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叶南絮听着赵鸣感慨的话，内心有点复杂，狠狠批判了下刚刚还在臆测林奕是黑心老板的自己。
“所以你是为了报恩，来给林侦探当助手？”叶南絮算是明白了赵鸣和林奕之间的关系比较特别的原因。
一个是恩人，一个职业生涯的首个委托人。
赵鸣又摇了摇头。
“不是吗？”这回轮到叶南絮吃惊了。
“官司是打赢了，但是那个戏剧院的老板死活赖着，不愿意赔偿，把资产都转移了，法院也没有执行。姐姐不能工作，又不同意我辍学打工，生活实在成了问题。老大主动说他缺个兼职助手，给了我一份可以边读书边赚钱的实习。”
“但我心里明白，那都是老大为了接济我和姐姐……”
叶南絮捂着红唇，眼角都湿润了。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赵鸣沉默了一会，微微抬头，平静地说道：“是啊，我也一直想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难道对这样的人，就一点办法没有吗？”
听到叶南絮的愤愤不平的提问，赵鸣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嗯？”
“老大他让姐姐给他化了身妆，打扮成小混混的摸样，又整了几把唬人的道具，时不时就埋伏在戏剧院老板回家的路上，一顿吓唬，扬言是来给我姐弟报仇的，不把钱赔了，就让他日夜睡不着，醒来就缺胳膊少腿的。后那老板实在胆小惜命，主动就把钱赔了。”
赵鸣还带些搞怪语气的表述，一下就把还在愤懑共情的叶南絮逗笑了。
“还能这样呀，这点子是谁想出来的呀？”
“哈哈，是我老大想出来的。老大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不做恶人谁做恶人”。”聊到这个事情，赵鸣也像是出口气，很是痛快。
“他这都是什么比喻，他明明就做了回大善人，怎么还自比恶人呢？”
叶南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林奕这引用的也太不恰当了。
“是啊，明明是个大好人。”
“所以我留下来，报恩只是一方面，我想的是，要成为和老大一样的人，尽可能去做一些事情，帮到那些像我和姐姐一样的人。”
赵鸣顿了顿，继续说道。
“叶小姐，我之所以会和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误会老大，他这个人其实不是个黑心老板，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等你和他接触多了，你就会明白了。”
“叶小姐爷爷的案子，我之前也大概看了下，我觉得如果真的有隐情，你来找我们老大，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他是个很厉害的侦探，还是个心肠很好的侦探，如果非要让我说一个缺点，那就是心太软了……”
“嗯。”
叶南絮心里五味杂陈，点头应了一声。
洛桑市立医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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