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桌旁释本,“公主应该也累了,罪人建议公主先回去休息。”

    玉萱公主道,“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先回了。”

    起身后,指着桌上的书,“这些书,我暂时用不上,你看着打发时间吧……虽然我也不知道看这玩意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明天我要去国公府,所以明天不过来。要么明天晚一些时候过来,要么后天过来。”

    “是,公主。”

    萧景深并未有什么多余表情,他注意力一直在公主留下的书上。

    宫女们整理好公主的书本,随公主离开。

    。

    随着锦绣宫的主仆离开,刚刚还吵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萧景深也舒了口气。

    他终于能安静地看一会书了。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映入眼帘的,除了印刷的正文,便是略显稚嫩的注释字体。

    他知道,这些注释是苏家孩童誊抄。

    正文部分,他早就倒背如流,直接忽略不见,主要去看注释。

    注释言简意赅、生动有趣,但确实不多,也难怪公主无法用释本背诵。

    萧景深兴致勃勃地翻阅几页,随后,心底一种想法滋生——静。

    太静了。

    房间里静得好似被世界抛弃,就如同他被父皇母后抛弃一般。

    他以为自己已习惯了寂寞……如果她没来过的话,便已经说服自己、相信自己可以享受寂寞,但她到瑞阳宫,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再离开,又好像把花花世界带走了。

    恍如三年前。

    萧景深眼神冷了冷——热闹?他不需要,安静才能让他更好的思考。

    捏着纸张的纤细手指僵了半天,也没翻上一页,最后草草合上书,起身走到窗旁,推开窗子,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今日寒凉,

    当冷气灌入鼻腔后,他才想起,她答应教他基本功,竟然一招一式都没教。

    他深深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对任何人抱有希望。

    希望的越大,失望便越大。

    失望,太痛苦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

    玉萱公主走到锦绣宫门口,却没马上进去,而是若有所思地停下脚。

    张嬷嬷轻声问道,“殿下?”

    玉萱公主为何突然停下?

    因为她自瑞阳宫出来,心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但她还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回程的路上,她没说话,就一直在思考。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

    “你们都回去,青月,你跟本宫走一趟,我们回瑞阳宫。”

    “是,殿下。”青月。

    张嬷嬷急忙问道,“殿下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奴婢为您跑一趟就行,怎么能让您亲自回去?”

    玉萱公主摆了摆手,“你别管了,刚刚走一大圈,你应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多谢公主殿下。”张嬷嬷见公主坚持,也不敢再纠缠。

    随后,玉萱公主便带着青月,急匆匆地返了回去。

    。

    瑞阳宫。

    萧景深在窗前站了一会,随后鬼使神差地出了房门,走到宫门前。

    此时宫门已被太监关了,他打开门栓,拉开门。

    一旁勇公公想制止,但想到三年不见的公主又回来,还说好了后天还来。

    有公主撑腰,他自然不敢为难质子,更何况,质子打开门能如何?门外有侍卫,侍卫可不会让质子离开。

    想到这,勇公公便直接折回耳房,继续打瞌睡去了。

    萧景深拉开宫门,却未出去,

    甚至都未大敞,只留一条缝隙,他人则是退回庭院中央,静静透过缝隙,看向门外。

    门外无人,只能看见甬道对面,朱红色的墙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看到出神。

    突然。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略有仓促。

    萧景深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路过的宫人。

    但那脚步声刚刚靠近,就听门外守着的侍卫向玉萱公主问安。

    公主?

    还没等他想明白,宫门便被人粗鲁地推开,却见公主气喘吁吁地回来。

    当他看见公主因为疾走,而涨红的面庞时,他好像知道他在等什么。

    他一直在骗自己,诸如,他喜欢安静;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

    诸如,他站在院中看向宫门外,看的是自由;但实际上,他在等一个人的身影。

    哪怕知道那人来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但依旧盼望她来,因为她来后戏弄他一会,便会絮絮叨叨地给他讲宫里的事、宫外的事、还有她那好友苏明妆的事。

    ——这是他唯一获得信息的方式了。

    只有听公主絮叨地讲这些,他才感觉自己还活在人间。

    玉萱公主冲进来,差点没一头扎萧景深身上,还没等对方问安,率先道,“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萧景深心中涌起复杂的波澜,但面色依旧平静,“出来走走,公主为何回来?”

    即便他不问,也能猜到公主为何回来——教他武艺。

    公主为人,虽然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但却守信用。

    哪怕他从前是阶下囚,但一旦她答应什么事,便立刻会做到;即便偶尔失言,也会认真解释、记在心中,一旦机会,立刻会完成许诺。

    玉萱公主拉住他的衣袖,“走走走,我们进去说。”

    萧景深一愣——进去?传授武艺,不是应该在院子里?

    随后,两人一个拉人、一个被拉,进了房间。

    直到两人进去,青月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公主跑得太快了,她跟不上。

    房间内。

    刚一进来,萧景深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子,从公主手中挣脱出来。

    也不主动询问,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他实在了解公主:公主自幼被宠,习惯了对人施舍、讨厌被人要求,加之比较糊涂,所以外人哪怕是好言好语,公主也有可能听不懂、产生误会,随后大发雷霆。

    与公主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不主动,等公主主动。

    他低头看向公主——其眉目如画,双眸璀璨好似一双褐色清澈的水晶,嘴唇上的口脂几乎掉光,露出她嘴唇原本的颜色,丰盈水润,若刚刚采摘的鲜果一般。

    玉萱公主压低了声音,“你想去国公府吗?”

    萧景深一愣,“什么?”

    玉萱公主笑眯眯,“我看你对安国公和二师父很有好感,左右明天我去国公府,你要去吗?快点决定,你若是想去,我现在得去坤宁宫央求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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