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学的钱校长给童佳发放录取通知书的同时,也给了她三张批条。
一张是减免两年学杂费的批条,一张是学校里单人宿舍免费住两年的批条,还有一张是学校里勤工俭学岗位的批条。
钱校长给她这三张批条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我本来是想直接给你免除四年的学杂费的,可是我的任期还有两年就到期了,到时候会时局会怎么变化,咱们谁都说不好。
所以,我跟老管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在的这两年里,学杂费和宿舍你是可以免费的,你也可以带着你弟弟一起去宿舍住。
再给你找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你从现在就开始好好攒钱,虽然到时候不一定能凑够学杂费,但不是还有老管在吗?
他说到时候,他可以帮忙申请延迟交费。
当然,要是两年后,我没走,那就简单了,后面的两年,我也直接给你免掉。”
童佳本来就不差钱,自然也没有跟钱校长计较这些事情。
她感恩戴德的给钱校长和管校长一人鞠了一躬,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和三张批条回去了。
不过,北洋大学附近的那间出租屋,童佳并不打算现在就立刻推掉。
先不说现在推掉是她们自己违约,不但需要支付违约金,就连之前预付的房租也拿不回来,得不偿失不说,还把自己的后路直接就给断了。
在她正式入学,看到并确认宿舍可以容纳自己和陶均乐住下之前,学校外面的出租屋还是要保留的。
虽然战乱时期什么都贵,可房子却不一样,偏偏是最便宜的。
她们租房子的时候,房东就说过:“往前推五年,我这间房子一个月两块银元就能让人抢破头。
到了现在,一年也只能租十块银元了,可外面的物价还一年比一年高,这世道,真是没法说了。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最不值钱,什么最值钱呀?
房子、文玩古董不值钱,粮食、药品和布料最值钱。
我是没赶上好时候,早知道,我前些年就不应该买房,应该屯粮才是……”
当时童佳听了,就想过要不要趁现在价格低的时候,入手一些房子和文玩古董。
可随即她又想到自己当初忘了问荣奶奶和外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了,那就是自己完成了荣奶奶的心愿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还能不能保留房车的功能。
如果能,她当然愿意趁这段时间,提前准备一些文玩古董,这些东西以后的价值可比什么金条、钻石之类的高多了。
房子就算了,后面还有接近二十年的仗要打。
现在图便宜买了,以后再回来的时候,可能连块砖都看不到。
之前她为了准备北洋大学的入学考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周边闲逛,现在录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童佳回来就拿出地图来仔细的研究起来。
研究了接近一个小时,她才反应过来,今天这间出租屋里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环顾一圈,她才猛然想起,缺了陶均乐。
因为陶均乐不能说话,身高也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平时走路、做事都是轻手轻脚的,以至于童佳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不见了。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以前这个时候,陶均乐早已经拿着买回来或者自己做的午餐进屋,招呼她一起吃饭了。
“现在都十二点了,乐乐不会是出意外了吧?”童佳自言自语道。
担心陶均乐出事情,她也顾不上收拾桌子上的地图,就立刻跑出去找人。
第一站就是去巡捕房,可巡捕房一听她要找的孩子是个哑巴,且才不见了一上午,一个个都爱搭不理的。
心急如焚的童佳,只得又跑去了管校长家。
幸好管校长是真心的关心陶均乐,一听说陶均乐失踪了,就立刻给自己相熟的巡捕房的人打去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的管校长一脸严肃的说:“乐乐姐姐,你先别着急。
我问了我巡捕房的朋友了,他说最近咱们津门确实有拍花子的出没。
他们那边也一直都在追查,现在有一定的线索了,就是追踪还需要时间。
你先回家,耐心等等,估计……估计最多两天,乐乐就能有消息了。”
两天?
童佳现在连两个小时都等不了,怎么可能等得上两天呢?
童佳问:“管校长,您能把您朋友的电话或者地址给我一个吗?我直接去找他。
如果他们人手不够的话,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帮什么忙呀?别到时候乐乐找回来了,你又让人给拐跑了。
好孩子,你听话,先回去等消息,我们这边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哎……你怎么跑了?”管夫人担心童佳跟着去不但救不回陶均乐,还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就劝了几句。
可话还没说完,童佳就跑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的等消息,再度跑去了巡捕房。
打着管校长的名义,找到了刚才跟管校长通电话的那个朋友。
巡捕房这边确实没跟管校长撒谎,他们确实掌握了那个拍花子团伙的线索,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一个诱饵。
而童佳,就是这个送上门来的诱饵。
这也得益于现在的电话收音效果太差,童佳是在管校长跟巡捕房那个朋友通电话的时候听到的,这才主动过来做这个诱饵。
有房车里的那些防身用品,童佳有信心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而她为了弟弟甘愿以身为饵的行为,也更加让大家觉得这俩人真的是姐弟情深。
是姐弟情深吗?童佳说不清。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陶均乐是跟着她出来的,只要自己是安全的,她就不能让陶均乐也出事。
要不然,就太对不起从陶家收来的那些东西了。
既然是诱饵,那就不能过于明目张胆的往拍花子的手里撞,那群人也不是傻子。
于是,巡捕房的人让童佳大张旗鼓的去街上找人,尤其是见到有巡捕房掌握线索特征的人,不但要问,还要声泪俱下、声嘶力竭的问。
这样,才能让那些拍花子的人放松警惕。
事情也果然如同巡捕房的人所预料的一样。
童佳从巡捕房失魂落魄的出来,整个一副叫天天无路,求地地无门的表情。
在快走到出租屋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像是失去了体力一般,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随即抓住自己身后一个中年妇女就是一顿嚎啕大哭,哭诉自己一个人带着弟弟讨生活的艰辛,哭诉带着弟弟求医的无奈,哭诉弟弟突然失踪了,却无处去找的无助。
给那个中年妇女哭得六神无主的。
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有了上了年纪的老大娘从人群里走出来,主动搀扶起童佳,安慰道:“孩子,人这一辈子谁不遇到点儿坎儿呀?
这按照你的说法,你弟弟身上有病,那拍花子的应该不会留下,你现在赶紧回家,说不定你弟弟已经回去了也不一定呢?”
其他听到童佳哭诉也跑过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纷纷附和着劝童佳先回家。
童佳试着走了两步,眼见着又要因为腿上没有力气而倒地不起,老大娘快走两步扶住她,叹了口气,说:“唉……孩子还是年轻,家里没有大人,经不住事儿。
她婶子,你搭把手,咱俩扶着她回家去。”
童佳也顺从的跟着这俩人离开,其他围观群众以为他们是认识的,也都自觉的给他们认出来了一条路。
本来距离童佳的出租屋只隔了一条胡同了,这两人却扶着童佳越走越远。
越往前走,童佳的内心就越雀跃,眼看着身边的环境越来越荒凉,一直扶着自己的老太太也撒手开始在口袋里摸索什么东西的样子。
童佳担心是迷药之类的东西,索性直接表演了一个体力不支,晕倒在中年妇女的身上。
她一晕倒,重量自然就全压在了中年妇女的身上。
那个中年妇女没有准备,直接被压趴在地。
她“哎呦”着叫老大娘帮忙,却得到了老大娘的斥责。
老大娘说:“别嗷了,这闺女是支撑不住自己晕了,正好给咱们省一回药。
你要是把她给喊醒了,浪费的药钱,你出呀?
把嘴闭严实了,快点儿把她拎回去,还能赶上跟之前那批货一起出了。”
童佳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在两个人抬起她时,还故意用力往下坠了坠,努力去消耗这俩人的力气。
大概过了十分钟,童佳就感觉到自己被扔到了一片稻草上。
在那些人关门时,立刻就有一双小手去握她的手,并在她的手心写起了字。
有了手心这熟悉的触感,哪怕是现在还不能整牙,童佳也还是安心不少,最起码没找错地方。
天知道她刚才在路上时,心里有多担心会不会找错人了。
她本来想睁开眼睛直接问,但听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说话,就一边听他们的对话,一边努力感受着陶均乐在她手心写的字。
“小哑巴,你认识这个大姐姐吗?”
“你都叫他小哑巴了,他也回答不了你。认识不认识的,也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们俩也不会被卖到同一个地方去。”
这是两个年纪不算大的小男孩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个怯生生的姑娘的声音传来:“为什么不会被卖到同一个地方?你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二个说话的男孩说:“我被关在这里好几个月了,看着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人来挑人,早就摸着规律了。
在这里啊,三岁以下的男孩最能卖上价去,专门是给那些家里没男孩的人家准备的。为了传宗接代,要价多高都有人出钱。
其次就是刚抬回来的这个姐姐这种了,长得漂亮,还一看就是黄花大闺女,各大青楼的老鸨子们都能抢破头。
再次就是七岁往上的女孩了,能干活会干活,还有调教的空间。长得好看的,估计也会被老鸨子给挑走,长得不好看的,直接就会一起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
最不好处理的,就是我们这种七八岁的男孩了。
咱们已经记事儿了,买回去当养不熟。姿色不好的,青楼里用不上。
只能碰运气卖给那些往国外运送猪崽儿的人。
不然,你们以为我来了这好几个月了,都没人买我,他们为啥不处理了我,还得好好养着我呀?
不就是想等一个星期后到津门港口的那艘船吗。
等那艘船靠了岸,咱们这些人的最后归属也就十分明确了。”
这番话说得童佳心酸不已,正准备醒来,给大家鼓鼓劲儿的时候,却被陶均乐在手心里写下的内容震惊到了。
刚刚那个耐心给大家解答问题的小男孩居然也是拍花子团队中的一员,为的就是取得这些人的信任。
一来是为了打听被拐来这些人的家庭背景,要是有钱有权的,他们就可以联合起来做场戏,直接去人家家里敲诈。
要是普通人,就按照原计划行事。
二来也是担心没人看着这些人,他们会偷偷跑掉。
派人看着,又会被防备,不如直接放个同类进去,更能方便套取到消息。
而陶均乐不会说话,这个小男孩去跟其他人汇报的时候,没有防备他,才让他知道了小男孩的身份。
得知被关的地方有拍花子安排的人后,童佳也不着急醒来给大家打气鼓劲儿了。
而是依旧假装昏迷,思考起了等一下应该怎么做。
巡捕房的人应该是一直在自己身后保护着她的,现在那人可能已经回去搬救兵去了,这报信加集结人手,怎么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童佳准备继续装晕,静等巡捕房的人到来。
结果,她正准备在陶均乐的手上写:【自己要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大门响了。
那个抬着她来到这里的中年妇女,非常兴奋的说:“当家的,你回来了?
正好,我做了……”
“行了,我吃过了回来的。
先进屋,回屋去,我有话跟你说。”男人一脸凝重的往里屋走。
快走到屋门口的时候,男人脚步一顿,又去关押童佳他们的柴房。
除了童佳躺在地上,手跟陶均乐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外,其他人在见到那个男人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一个个就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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