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黎在写日记。她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一般来说她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就会把日记本拿出来写日记。
宁夏瑶第一次看见还觉得很惊奇,她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谁会写日记了。
那时陈叶黎和宁夏瑶还不算很熟悉,是个腼腆内敛的女孩。她只是腼腆笑笑,托了托眼镜掩饰自己的慌张,宁夏瑶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偷看陈叶黎写日记,陈叶黎也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而现在,陈叶黎在旁边写日记时,宁夏瑶若无其事拿出一本习题开始刷题,没有看陈叶黎一眼。
好一会,久到宁夏瑶已经写完了一面的选择题,有人轻轻靠上了她的肩膀。
宁夏瑶慢慢偏头看过去,陈叶黎摘掉了眼镜,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眼,谁也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哭过。
“你等会要去找许夏芷晴吗?”宁夏瑶想了想,她最后也只是委婉问。
陈叶黎靠在她肩膀上轻轻摇头:“没关系的,晚上我和芷晴一起回去的时候会聊天。”
宁夏瑶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她犹豫了一会,等到下课铃打响都还没能问出口。
陈叶黎却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笑着冲她眨眨眼:“我去上个厕所。”
宁夏瑶那天到最后都没能问出那句“你还好吗”。她看见陈叶黎浓重的悲伤,不明所以。只是一次开学考,至于这样吗?
那时的宁夏瑶不懂,原来有人每一次考试都失误不得,但因为那是陈叶黎,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问。
开学考的第一天晚上,因为没有作业,其实没有几个认真复习的。大家都吵吵闹闹的,只有宁夏瑶偏头悄悄打量着陈叶黎,她自成一隅,安静得好像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段清扬没注意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前排格外安静。他百无聊赖地画着画,受到高女士的熏陶,段清扬其实很会画画,格外擅长素描,虽然达不到什么很好的水平,但也是家族聚会里可以被高女士抓上台画画不丢脸的程度。
他敲宁夏瑶:“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宁夏瑶笔一顿,冷漠扫他一眼:“你没考好你也会不想说话的。”
“……可是姐,”段清扬呆滞,“你每次说考不好,结果出来还不是该在哪里就在哪里。”
宁夏瑶每次考完都觉得自己考砸了,每次考完心情都很差,但据段清扬观察,宁夏瑶每次说自己考的不好,十次有九次都还可以,在段清扬的理解里,她单纯就是闲的。
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宁夏瑶说,会挨揍。他于是只是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瑶瑶,自信一点。”
罗晓熠也凑过来:“瑶瑶,自信一点。”
徐义明路过装水,想也不想就张嘴:“瑶瑶……”
“给我闭嘴。”宁夏瑶一个一个瞪过去,“叫什么瑶瑶,不准叫。”
贺祺然也过来装水,路过这边见徐义明堵在路中间,给了他一下:“站在路中间干嘛。”
“在鼓励瑶瑶。”徐义明可不怕宁夏瑶,宁夏瑶只是嘴上凶,但基本上只会对段清扬和罗晓熠动手,动起手来还没有祺哥打的痛。
宁夏瑶额头冒十字:“徐义明!”
贺祺然叹气,及时上前吸引宁夏瑶注意力:“中午的题目看懂了吗?”
宁夏瑶点点头:“很好懂,我看完就明白了。”
贺祺然嗯了一声:“那还挺厉害的,我都看不懂,还要让段清扬给我讲一遍。”
段清扬啧了一声,倒也接了话:“你看你看,连小贺都说你很厉害,你就别觉得自己是个小垃圾了好吗?”
有很好地被顺毛的宁夏瑶脸红:“真,真的吗。”
贺祺然从这几句话听明白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略有无奈:“哪里有你们这么安慰人的。”
徐义明理直气壮:“你看我说完之后宁夏瑶是不是没心情感伤了。”
宁夏瑶:“谢谢你但是不必!”
徐义明的眼神落在一言不发的陈叶黎身上,眼神一顿,他对上宁夏瑶的眼睛,用眼神示意她,询问陈叶黎这是怎么了。宁夏瑶一顿,摇了摇头,徐义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带走了一无所知的贺祺然。
一个晚上就在吵吵闹闹中过去了,段清扬今天说什么也要缠上来和贺祺然一起回寝室,徐义明早就说好了要跟贺祺然一起回去,两个人吵了一路,贺祺然头疼地夹在其中,最后气到捏紧拳头一人给了一下,他们才消停。
段清扬说:“我也要祺哥哄。”
“哄你个大头鬼。”贺祺然很不客气,“你闲着没事招惹宁夏瑶干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喜欢人家,所以幼稚地用这种方法吸引宁夏瑶的注意吧。”贺祺然越想越有可能,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段清扬和徐义明都顿住了。对视一眼,他们的眼里是同出一辙的无奈。
贺祺然见他们沉默,像是打了胜仗一样高昂头颅,教育段清扬:“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徐义明虽然总是犯贱但他也知道不能这么对女孩子。”
你自己来说还是我来。徐义明眼神示意段清扬。
段清扬对此只有六点:……
最后,还是段清扬无奈开口:“小贺同学,你想多了,我对宁夏瑶没有这种想法,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啊啊啊,我再怎么也不会看上宁夏瑶啊啊啊啊!”
说到最后,段清扬像是气不过,抓着贺祺然就一顿摇。
段清扬不是说宁夏瑶不好,只是他们之间除了同学情就真的不会有别的情感了。
贺祺然被他晃得头晕,抓着他的手让他停下来:“好了好了,快停下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该这么说。”
段清扬嘤嘤嘤:“你这是污蔑。”
贺祺然的声音无奈:“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你要补偿我。”段清扬得寸进尺。
“怎么补偿你。”贺祺然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下来,徐义明根本拦不住。
“这样,过两天的体育课,你……”
三人渐走渐远,声音消散在风中。
……
“……我真的觉得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只是一次开学考而已。”
“可是芷晴,除了成绩,他们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其他事,要是退步了,那我得到的关注就更少了。”
“我真的觉得他们的教育是有问题的,这是不对的。”
“我知道不对,知道畸形,可是,谁又能救我呢……”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窒息的对话戛然而止,许夏芷晴沉默了很久,到了最后,她紧紧抱住陈叶黎,陈叶黎看不见她的泪,就像她也看不见陈叶黎的泪。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
……
开学考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考完之后就是讲卷子。山阳一中采用线上阅卷,和高考是差不多的流程。但不一样的是,每次考完试卷学生都可以自己带走,为着答案是否正确各个班都争执不休。答题卡交上去给机器扫描后都会还给学生,至于分拣的任务就是每个班轮着来,连火箭班都不能逃过一劫。
数学课上,隔壁的班主任,四班的数学老师王老师昨天晚上已经把卷子批阅得差不多了。
王老师一直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他是山阳一中最老的那一批老师之一,却从不服老,能力很强,是山阳一中的正高级教师之一,他本来都是带火箭班的,但这些年年纪大了后,就主动把火箭班让给了后面的老师,转头在重点班和平行班中打转。
王老师拿起卷子:“都把卷子展开来,先对一下答案。”
王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随着一个又一个答案出现在黑板上,下面倒吸凉气的有,小声喝彩的也有,王老师没管,他把接下来的大题的结果抄在了黑板上,下面哀嚎一片。
段清扬转笔,看起来百无聊赖。
罗晓熠糟心地批改着卷子:“你不改吗?”
段清扬理直气壮:“我基本上都对了,有什么好改的。”
“你是不是没带红笔。”罗晓熠看透本质。
段清扬咳了一声:“咳咳,我又用不着那玩意,为什么还要带。”
罗晓熠竖起中指,自己用完后还是把红笔丢到了段清扬桌子上。
孙茂乐:“其实我有好几支红笔,你要吗。”
罗晓熠:“别给他,红笔在他手上能活过一天就已经很积德了。”
段清扬也婉拒了:“我确实用不着没必要给我。”
这样说着,他拿着红笔在答题纸上非常豪迈地打了好几个大勾。
孙茂乐探头看了一眼,再看看自己满是痕迹的答题纸,简直被闪瞎了:“好好好,是我多嘴了。”
贺祺然抿着唇看答题纸,探头看了一眼林适的,眼神一滞:“你不是吧?第一题怎么错了。”
徐义明听到后悄悄探头,幸灾乐祸:“你完了,等会会被老王公开处刑的。”
林适也是平行班上来的,但和贺祺然他们不在一个班,甚至没有被老王教过。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徐义明:“什么意思?”
然后——然后老王就开始了呀。
老王的声音慢悠悠的,没带任何情绪:“来,看到单选题的第一题。”
他的语气陡然嘲讽了起来:“这一题都不用讲吧,只看题目就能得到答案,连算都不用算。但是,你们班上还有人这一题也做错了。”
哇丢。林适惊恐,他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但老王显然不会放过他:“你说是吧,林适,这一题全班就两个人没做出来,一个是你,一个是陆怀。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们为什么错了。”
徐义明闪电似的偏头,看向自己的同桌,陆怀脸上全是做作的懊悔:“哎,我看错题目了,要不然我也能对的。”
老王根本不给面子:“看错题目?细心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你高考的时候看错题目,谁来听你辩解。”
林适装鹌鹑埋头,老王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放过了他。
徐义明呲着个大牙在旁边嘲笑陆怀,但老王接着炮轰他:“徐义明,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我没错,我这题对了。”徐义明警醒,试图唤起老王的良知。
“你自己看看填空题的第一题,你对了吗?”老王不放过他。
好嘛好嘛,最后总是要挨骂。徐义明瘪瘪嘴,倒是没怎么生气。老王倒不是真的骂他们,只是警告他们不要犯简单的错误。
贺祺然悄悄拍拍林适的肩膀,小声开口:“没事,徐义明这种脸皮厚的经常会被老王骂,但老王没什么别的意思,你这次不好意思的话,老王就知道了,下次老王就不会抓着你骂了。”
当时他们班上谁没挨过老王的骂?但谁都知道老王其实不是真的讨人厌。老王很少真的在课上训斥女生,实在是离谱的错误他也只是叹气阴阳怪气几句,这次也没有说太重的话。
林适悄悄开口:“可是老王看起来好凶。”
“没事,”贺祺然习惯了,“徐义明都习惯了老王这么说话。”
徐义明受不住的时候还是比较少的,况且高一的时候老王挺照顾徐义明的,徐义明能上重点班也是老王督促的结果,徐义明只是混不吝了些,又不是真的分不清好坏。反正老王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徐义明听习惯了。
林适悄悄竖起大拇指:“牛。”
下课后,本来在数学课上蔫掉的徐义明原地复活,拉着陆怀唱伤感情歌,两人装模作样地牵着手,含情脉脉。
贺祺然:“唱就唱吧别给自己加戏好吗。”
徐义明呜呜呜:“祺哥我上课都被老王骂了,你都不安慰我一下。”
陆怀也凑热闹:“祺哥我也被骂了,你要不要也安慰我一下。”
贺祺然:“……走远点,别逼我动手。”
徐义明切了一声,倒是想起了件事情:“今天的体育课好像是自由活动,祺哥打篮球吗?”
贺祺然犹豫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摇摇头:“你忘了,我前两天答应了段清扬跟他去打羽毛球。”
又是段清扬。徐义明狰狞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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