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一直聊到很晚。
只是直到大家互相道了晚安，林珍媛也没有回答到底要不要给签名照。
周月没有追问。她尊重小媛姐的决定，并且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
不过，既然明天还要和小媛姐的妈妈见面，周月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走出家门，去数码店买了支录音笔。
严总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人，万一小媛姐会想再听听妈妈的声音呢
第二天中午，午休时间一到，周月拿起背包匆匆下楼，如约以赴咖啡店。
严总人已经到了，她坐在咖啡店靠窗显眼的位置，一进店门就能看见。事实上，以严总的气场，哪怕坐在最角落也不容忽视。
周月打开放在背包里的录音笔，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在严总对面坐下：“严总好，久等了。”
严总淡淡说：“我也刚到。”
严总今日穿了一身纯黑的女士西装，除了手上的婚戒，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肃穆得像才从葬礼上回来。
由于小媛姐始终没有来找自己说签名照的事，所以周月默认了她不打算给，这会儿来见严总，周月已经准备好了说没找到的措辞。
但严总并没有急着询问签名照的事，而是先招了招手，叫服务员来点单。
不过服务员刚过来，严总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示意周月点单。
周月：“”
服务员有销售指标，微笑着推荐新品：“两位可以尝试一下我们家的新品，茉莉清乳拿铁咖啡，新鲜牧场的鲜奶搭配甄选茉莉花茶，一口好心情，您值得拥有哦。”
周月礼貌地婉拒了：“两杯冰美式就好，不加糖不加奶，谢谢。”
服务员还想再坚持一下：“真的不试试新品嘛，很好喝哦。”
周月笑笑：“不了，我们有人对鲜奶过敏。”
“好哦，请稍等。”服务员失望地离去了。
周月回过头，对上严总略带惊讶的眼神。
严总已经挂断电话，问周月说：“你也对鲜奶过敏？”
周月摇摇头：“我不过敏，是我记得小——林珍媛以前跟我说过，您对鲜奶过敏。”
他们在群里聊天的时候，小媛姐确实说到过这些。
严总明显一怔：“小媛跟你说过这个？”
周月：“林珍媛在我们学校拍戏的时候，我给她做过志愿者，她没有助理嘛，那段时间我帮着跑腿，一来二去的，接触的比较频繁。”她现在对撒这种谎已经驾轻就熟了。
严总神色黯然。
周月的三言两语，让她看到了女儿当年处境的艰辛。在剧组拍戏，却只能用大学生当志愿者而铸成那一切的原因，恰恰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周月又在严总身上看到浓浓的哀伤了。
严总轻声问：“那段时间，她经常跟你提到我吗？”
周月点了点头：“偶尔会提起吧，有时候我们聊到什么吃的时候时，她会顺嘴说到‘我妈可讨厌我吃这种东西了’，看到好玩的东西时，也会说到‘如果我妈知道我玩这个，肯定会骂死我’什么的。”
这也是实话。小媛姐在聊天群里的确是这样的。她是一个很活泼的人，很爱说话，尤其喜爱吐槽。
严总认真地听着，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小媛关于我的对话全都是负面的。”
周月沉默。
严总：“我确实对她太严厉了自从知道小媛我一直很后悔。”
“节哀顺变。”周月把一杯咖啡推到严总手边。
严总悲伤地摇摇头：“我做不到节哀顺变，我的女儿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周月一震。
严总：“她既然肯跟你说这么多事情，一定也跟你说过我们对她要当演员的反对吧？”
严总：“其实当年得知她高考私自改报了志愿后，比起愤怒，我们更多的是震惊，毕竟小媛从小到大都是听话的孩子，对我们的要求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忤逆过我们。”
严总：“在小媛去念大学以前，我一直很自得，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人之一，我有着成功的事业，和睦的婚姻，优秀的女儿，我的人生被我经营的一帆风顺，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直到我的女儿突然进入了叛逆期。”
严总苦笑：“这是我犯下的最无可挽回的错误，我那时以为，小媛只是比同龄人晚一步进入了叛逆期。”
周月：“小媛姐的那份执着和坚持，很难把它说成是叛逆吧？我觉得那更应该是清醒，小媛姐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践行到底。”
严总：“是啊，如果我能早点明白就好了”
周月看着悔恨不已的严总，忍不住问：“据说你们冷战了七八年，难道这么多年里您都没有意识到她不是叛逆，而是认真的吗？”
严总被周月问得哑口无言。
长久的静默。
就在周月以为她不会再说的时候，她才终于又艰涩地开了口：“我认识到了。所以我才说，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严总：“小媛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虽然我的工作繁忙，很多时候不能亲自照顾到她，但对她的学业和身体的关心从没有落下过，她一直很听话，听话到让我以为她就是那样一个乖巧的孩子谁能想到她会突然做出那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呢，我当时真的接受不了。”
严总：“我的人生一帆风顺，并且它应该一直一帆风顺下去，我出类拔萃的女儿将来应该像她父亲一样从政，或者像我一样从商，怎么能够去做那种抱歉，我并不是对演员抱有偏见，只是我觉得我的女儿应该有更正确的选择。”
周月低声说：“对小媛姐本人来说，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员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严总一只手抚上了额头，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说：“你说的没错，错的是我，我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比起接受不了女儿的叛逆，那时候的我其实是接受不了自己一帆风顺的人生轨道出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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