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霎时间松了口气,一个个也露出笑容。
“楚大夫人没事就好,属下们今晚护卫不利,若是楚大夫人出什么事,属下们真是罪该万死!”
谢知摇了摇头,今晚也是她自己故意跟着可疑的常有理出来的,怎么可能算得上这些人的过错。
不过,她也是自有完全的手段,所以才敢出来。
此时,士兵们一个个又忽然看向她身后。
“将军!”
他们看到楚淮的欣喜和看到谢知时的一样。
谢知回头,便见少年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似有万语千言。
虽然他的眼睛都没红一下,但却谢知却觉得,他快哭了。
这一次,她没有心软,还微微一笑:“你们挑两个人护我回府,其他人跟着将军去收拾一下细作的尸身。”
她下令,护卫们自然听从,亦压根没觉得楚淮会有异议,连忙分开跟在两人身边。
这下谢知带着人转身就走。
她知道楚淮还在身后看着她,可夜色里,她走得缓慢而又从容,没有回头。
她想,到了明日,他们就会恢复成最初的关系,只有亲情,无关情爱。
到时候,他们静下心来,也能好好沟通细作之事了。
夜色浓重,冬夜的风冷得吞心噬骨,使人饱受折磨和煎熬。
……
直回了住处,隔绝了室外的冬风,谢知才感觉自己四肢百骸渐渐重新有了知觉。
那烛灯还燃着,点亮一圈温暖明黄的光晕。
她的视线落到桌上的信上,终于想起,楚家大郎的信,她还未来得及看。
此刻她正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心事重重,于是索性将信重新拿起。
只见信上字迹依旧:
吾妻微微,见字如面,边关战事骤紧,归期延后,负微微所望,君奕愧疚满怀,望妻莫怪。待边关稍安,定速速归矣,得与卿卿伴。
谢知怔了怔。
这君奕,应是楚家大郎楚景的字,她倒是理解。
但是据她所知,楚景和谢知微,婚事不是来源一场设计?
且当初楚景刚刚新婚,都没来得及洞房,就奔赴战场,和谢知微能有什么情分?
可怎么看着,楚景给谢知微的家书,倒不像是对她无情?
她怀着疑惑,继续拆开第二封信。
第二封她一打开,便掉出了一片东西,谢知下意识用手接住,才发现是一朵保留了形状的干花。
看样子,似是在书籍中压过。
她将花放在一旁,才往下看:
微微吾妻,见字如面,近日安否?
归期又定,吾心甚喜,近日偶闻北疆儿郎,有赠心仪之人格桑花之习,取意怜取眼前人,为妻取格桑,代吾寄情思。盼可早日归,得见吾妻。
……
微微卿卿,见字如面,君奕已收卿卿香囊,日夜佩戴,不曾离身,二弟三弟四弟五弟七弟甚羡之。
然军中有变,边关再起烽火,归期屡延,吾心愧疚难安,汝勿忧思过甚,允卿来日同赴沙场,以赴白首之约。谢家登门之事,吾已知晓,卿莫愧,吾已遣人安此事。
……
微微,见字如面,三郎四郎命殒沙场,首级挂于敌军城墙之上,君奕身为长兄,不可见弟受此辱,更不可不报此仇,然知此行凶险,若吾马革裹尸,辜负于汝,汝可持此书离去再嫁,吾亦可心安矣。
幼时初见,汝备受姊妹兄弟欺,吾怜卿卿,娶汝乃吾之本愿,汝不必为谢家之举愧,吾已为汝安顿,待汝离楚府,不为谢家所挟。
若负白首约,许卿来世……罢,吾屡屡负约,心之有愧,唯有卿卿自由,吾九泉之下,方可含笑。
……
光晕晃动,信纸上,最后几字似曾被水濡湿,字迹有所晕染。
谢知静默无声。
她虽非谢知微,看了几封信,却也忍不住为楚景动容。
原来,谢知微与楚景的婚事也许有谢家设计,但这二人,根本就是两情相悦!
可他们,一个死在了沙场,一个死在了流放路上……
甚至,谢知微到死时,都还未收到楚景最后这几封信……
这信后面有日期,谢知看了,发现其实也就是一个月内写的。
许是因为当时边关战火频繁的缘故,这几封信被耽误了寄出的时机,留在了一起。
可见楚景与谢知微虽成了婚后再也没见过,却始终保持着频繁通信。
只是,本该收到这些信的人,也永远收不到了。
谢知不知所言,只是心中却涌上阵阵酸楚,连眼睛都有些酸了。
这样的情绪并非来自这副身体,她很清楚,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这幅身体上除了表面留下的痕迹,再无任何原主灵魂、性格的遗存。
这些信情真意切,她只是为他们难过。
明明,他们可以是一对恩恩爱爱、长长久久的夫妻。
却因为人的一己私心,就落得双死的结局。
当楚家大郎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到楚家时。
谢知微她,到底有多痛苦?
谢家人养了她,但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楚景应是这世上唯一爱过她的人了。
可他死了。
这世上唯一爱着她的人再也没有了。
难怪,明明谢知微身体不是楚家最虚弱的,却只有她死在了流放路上。
只怕是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早已承受不住内心的痛苦,意志消沉,没了任何求生的欲望。
谢知身为一个旁观者,都感到一阵阵窒息的难过,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真正的谢知微看到这几封信,是能被鼓舞活下去,还是会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久,她才去拆最后两封信。
可最后两封信本就与其他信外观不同,她才最后拆。
拆了一层后,她才看到上面写的是母亲收。
原来是给楚老夫人的。
谢知又把两封小心装好,并未拆开,打算等回平安寨的时候带给林氏。
桌上的四封信,她也好好地装了起来,连带着那朵花,也妥善地装好。
放好信后,她又对着烛光怔愣了许久,回到床上,也辗转反侧许久,沉沉睡去。
等再一睁眼时,她面前出现的竟不是自己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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