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山河为枕 > 第259章 百姓尽团圆
    楚景卡了壳,生平第一次,面上出现一抹窘迫。

    上一刻,他还怀疑,眼前这个女人会不会是敌国的细作,上演一场美救英雄,就是为了接近自己。

    这一刻,他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先隐藏身份一段时日,想要暂住此处,却被人直接往外赶,这口都不好开。

    最后,在沙场上叱咤风云,杀得敌军屁滚尿流的楚少将军只能干干巴巴道:“姑娘,如今我还不方便离开,可否在此暂住?你放心,我定会给你报酬。”

    谢知微想了许久,才点头。

    点完头,她转身就出去了。

    楚景以为她去干什么,撑着身子出来了,才发现,她是出来喂鸡。

    “……”

    他这才发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不过看这姑娘的态度,一开始没打算留他,估计也没给他备饭。

    只是过了会儿,谢知微喂完鸡鸭,又给小猫添了饭,最后端了她和楚景的饭菜来。

    但谢知微明显什么都喂过,唯独没喂过男人。楚景吃了一碗,根本没饱,可毕竟是寄人篱下,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想从身上翻出银子来,可这才发现,钱袋子早在河水里冲掉了,此时此刻,他分币没有。

    于是他只能看谢知微在做什么,就帮点什么。

    很快,他也发现了,这个姑娘和平常人有些不同。

    她不是有意饿他,只是真不知道男人的饭量。

    在一次饭做多了,他吃了三碗才停后,她眼中终于出现一抹震惊。

    自此以后,他在这个家里没有再吃不饱过。

    而她几乎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跟那只猫说话的次数都比跟他多点。

    而那只猫也显然有点瞧不起他,觉得他的家庭地位还不如它。

    具体表现在谢知微要去抱它就给抱给摸,他想摸一下,猫爷的身子就像装了躲避装置,摸哪哪就自动塌下去躲避,躲得烦了直接回头哈两声。

    谢知微喊它一声咪,它就颠颠地跑去,他喊十几声,它连个头都不带回的,要不是耳朵背过去动了一下,楚景真怀疑它压根没听见。

    对着谢知微,这小猫叫得要多嗲就有多嗲,对着他,楚景甚至能从一个猫的脸上看到皱着的眉头。

    楚家的男儿们从来没养过这些小玩意,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只猫能有这么多心眼,更不知道,一个姑娘一个人住也能这么能干,上到砍柴挑水,下到缝缝补补,她一个人亲力亲为,什么都做得来。

    毕竟是寄人篱下,自己分币没掏,楚景自觉时常跟在谢知微身后,看自己能帮得上什么。

    已是秋季,谢知微却还脱了鞋,挽了袖子和裤腿下河摸鱼。

    楚景在一旁看着,倒未躲避视线,北疆的儿女为人豪放,女子撸起衣袖骑马或是赤足干农活也是常有之事。

    只是那日夕阳正好,波光灿灿,谢知微抓到鱼儿,溅起阵阵雪白的水花,当她抓着鱼上岸时,一双赤足还夹着一粒粒金灿灿的细沙。

    楚景看了一眼,就避开了视线,夕阳下,他一张俊朗的面颊微红,话也结巴了下:“姑娘…要不,要不还是我来吧。”

    是了,两人相处有一段时日了,甚至他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过往。

    谢知微指着他的伤口,摆手。

    楚景如今跟她自有默契,晃了晃手中捡来的树杈子:“我可以做弹弓,足矣。”

    后来,他用弹弓帮忙捕鱼,收获颇丰,每每总有许多条肥鱼,猫爷也开始对他也另眼相待,肯对他喵喵叫了,谢知微每次下河去捡他打中之处,必有收获,每每都会眼睛亮起。

    她的眼睛比北疆夜空上的星子还要明亮。

    一人一猫对他从冷漠到热忱,楚景成就感爆棚,比打赢了仗都高兴。

    再后来,他发现谢知微总是会关注许多他从未注意过的那些事。

    一群鸭子下河,其他的总会等到最后一只也上岸才会一起回家。

    路边的几种野花晚上就会合拢,早晨才会重新开放。

    撸猫也有讲究,猫爷不喜欢被人撸爪子,但被撸爽了爪子会在空气中踩来踩去,偶尔还会开个爪爪花。

    这样祥和到让人几乎昏昏欲睡的平静生活,是楚景从未体会过的。

    他是镇国将军府的长子,生于忠烈世家,从一生下来,就被寄予厚望,除了识字,就是练武,上战场守卫辰国、保护百姓,是他一生下来就注定的宿命。

    他的人生注定了要上战场,注定要杀人,注定波澜壮阔,这样炊烟袅袅、日暮西山归家的平静生活是他想都未设想过的。

    他有时候甚至也想留在这里久一些。

    因为这里多了个等他回家的姑娘,还有那只会喵喵叫的小猫。

    有时候,她和它是挺像的。

    不过,他也很清醒。

    沙场需要他。

    正是因为有他们弟兄们在沙场浴血奋战,这里的人,才能过上这样平静祥和的日子。

    这便是他从一生下来就背负上的使命。

    将军守国门,百姓尽团圆。

    ……

    直至此刻,他也未敢多问她的名字。

    团圆二字乃他们楚家人所期,亦是楚家人的诅咒。

    他惧怕自己日后的妻同母亲一样,在府中无尽地等待。

    ……

    楚景又发现,那个姑娘原来还自己一个人学识字。

    她买不起纸笔,也舍不得用,都是买一本书来,用树枝在沙子上临摹许久。

    他恨自己不能现在就回到将军府,拿钱出来,给她买一屋子的纸笔,让她永远也用不完,于是只能一边亲力亲为教她识字,一边抓更多的鱼,同她一起去卖。

    不论是卖药还是卖鱼,城里的商贩见是她,立刻就要压价。

    楚景与理据争,说得商户没了脸,总算替她出了口气。

    谁知回到家,谢知微却要把卖鱼的钱给他。

    楚景的概念里,就从来没有从女人手里拿钱这回事。

    可他亦没有发脾气的习惯。

    他看着谢知微,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这般脾性,他要是走了,那些人又该欺负她了。

    叫他怎么放心?

    她怎么是个这么奇怪的姑娘。

    可她却说:“你该走了。”

    “楚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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