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香绫以为,自己都喊了七嫂了,七郎哥哥看自己总该满意了吧。
熟料,她喊完了一看,楚淮的眼眸比外面呼啸的北风还要冰寒。
“半夜三更,你还不回去?”
楚香绫见他居然不满意,噘嘴就想回,半夜三更,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回去,自己一个小姑娘在这咋了?
那咋了?
然而这话在嘴里憋了好一会儿,又咽了回去。
她到底没那个胆子对七郎哥哥这么说话。
从前楚家没出事时,七郎哥哥性子还不是这么冷的,活泼好动,像个小太阳似的,随时随地发光发热,当然,偶尔还会调皮捉弄她,好几回气得她想跟他打架,他才又赶紧讨饶。
所以她那会儿最喜欢的是温柔的大郎哥哥……
不过现在若是能回去的话,她宁愿七郎哥哥再来捉弄她几回呢。
话虽如此,楚香绫也知道,楚淮这么看着她,也没有真责怪的意思。
怕是觉得她打扰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了吧!
她哼了一声,拍拍屁股走人:“走就走,不过……嫂嫂,过几天都让我跟你睡一起好不好呀。”
她转头就看向谢知撒娇。
谢知本想答应,看见旁边小将军不高兴了,于是抢在他前面回答了:“这几天不方便。”
她家醋包,怎么连妹妹的醋都要吃。
哎,她还能怎么着呢,当然是宠着了。
楚淮脸色顿时雨过天晴。
楚香绫则愕然地看看谢知,又看看楚淮,仿佛明白了什么,轻哼了一声好嘛,才不情不愿地往外走了。
等到了外面,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淡淡的忧伤,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原本就冷的冰天雪地更冷了,冻得她的心里也哇凉哇凉的。
现在的楚香绫还不知道,若是在后世,她心里这种情绪有一种精准的描述。
就叫做,单身狗的忧伤。
见楚香绫出去了,楚淮把门关紧了,才回来坐下,慢吞吞将卓军的信取出来,递给谢知。
谢知见信还没拆封,才知道他还没看:“你怎么没看?”
她以为他会先看呢。
楚淮语气幽幽:“给知知的信,当然只能让知知看了。”
他话虽这么说,谢知却分明听出了幽怨出来,心道自己哪敢啊,要是她单独拆了不给他看,以他那点小傲娇,自己这些天身边绝对像是炮轰了醋厂一样,空气里都是浓浓不散的醋味。
不过她也没急着把信给他,而是自己先过目。
之前卓老夫人曾上门来提亲,所以卓军信中会写什么,也和谢知所料差不了太多。
信上一开始是回忆他们从前在流放路上那段日子,原来他早在那时候就有了些对她的心思。
可她那时候刚穿越来,人生地不熟,每天睁开眼就得想今天去哪给全家弄吃的来,好饿不死人,哪有心情去想什么男人。
信后面便是卓军为了之前他没有亲自与她沟通,就让卓老夫人上门提亲一事道歉,且表示如果谢知愿意,他们可以慢慢相处,若处得来再考虑亲事,而且下次,为表诚意,他定然当面跟她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看到这,谢知就开始心虚了。
这让某人看见,还不得又冒酸泡泡了啊!
还好卓军倒是没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就事论事。
于是谢知看完,就把信递给楚淮:“你看看吧,晚会我就回他,不考虑此事,再将你我的事说与他听。”
楚淮没说什么,却丝毫没拒绝地接了信。
他从头到尾地仔细看完,像是怕落了一个字眼一般,谢知看他看书时都不见得如此上心过,看一个情敌写信居然如此认真。
待看完之后,他脸色先是一黑,而后又哼了一声:“他想的倒是美!”
旋即,他又冷道:“连给心上人写信都要代笔,还谈什么诚意!”
谢知都快被醋味给呛到了,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醒,她也才想起来卓军似乎的确不识字,这书信上的字却端正,定然是找人代笔的了。
但此事她倒不觉得如何,解释说:“卓大人家境普通,不识字也是正常。”
这个时代,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读书识字是奢侈行为,哪怕卓军曾经在朝廷任职,不识字也是人之常情。
楚淮将那信纸在手里叠了又叠,最后叠成了一个不过几个指头大的小方块,才塞回信封,墨眸掀起,望着她:“若是我,我一个字一个字去学了,也要亲自给你写。”
谢知听到最后几个字,心像是忽然被小鹿蹬了一脚,抬起眸,正好对上楚淮看过来的视线,那么认真,做不得假。
别说,这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谢知也不怀疑。
楚淮显然对这封信耿耿于怀:“你不用回他,我来回。”
“好……”
谢知想了下,自己也是要在心中回绝,说明自己和楚淮的关系的。
所以,这封信若是让楚淮来回,卓大人便会彻底死心了。
如此也好,男女关系一事,还是早早回绝了好,也不耽误他早点另寻佳缘。
说实话,以卓军如今在平安寨的身份,那也算是英年才俊,愿意嫁的姑娘多了去了。
谢知答应下来后,楚淮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拨云见日般的喜意。
越是看他这样,谢知就越喜欢。
她甚至想起来,这个时代的人多是认识没多久,就成了婚,甚至有些夫妻成婚之前就只见过一面,她决然接受不了这样草率的婚姻,更是觉得跟这些古人之间有着无可跨越的鸿沟,所以根本不打算成亲。
也就是说,不论卓军如何,她都是不可能嫁的。
而她之所以愿意嫁,是因为那个人是楚淮。
没有其他缘由。
屋外北风声呜呜怪叫,雪花打在地上,发出簌簌声响,光靠听觉,就叫人觉得冷。
但谢知屋里这会儿烧了炭,她本是不愿意整这些的,可从前不下雪也罢,眼下下了雪,楚淮就强行叫人直接搬了来,床上还放着两个汤婆子,等她睡觉时候,被窝里直接就是热的,不用暖半天还暖不热。
她身上穿的是轻薄却又保暖的丝绵袍,既不厚重,还非常保暖,是楚淮让人直接买好了几套给她送来的。
古人不爱洗头,因为随便一场风寒便容易要人性命,且柴火人力都要钱,所以大多冬天都是不停抹头油了事。
可她还保持着从前的习惯,不喜欢头上油腻腻的感觉。
所以她屋里永远有几条极吸水的大方帕子,一般她把热水弄到空间,再用几条帕子依次擦一遍,就已经干了大半,最后在空间晒一晒,没多久就好。
当然,这些也是楚淮准备的。
谢知其实对待自己的生活细节上没有那么细致,在现代时候也是得过且过,在照顾她上面,楚淮比她还要细致。她来的时候空间里其实没带那么多东西,如今倒是越来越多了,多是楚淮给她填的。
大到保暖,小到一日三餐,若是仔细观察,她便能在自己身边处处发现楚淮的痕迹。刚到哪个地方,她多吃了哪道菜,下次往往还有这道菜的身影,她哪个吃了一次就没碰过了,以后便也不怎么见了。
哪天胃口不好,整体吃的饭少了,下一顿伙房定然会给她开小灶,做的全是她爱吃的菜。
若不是时时刻刻想着、念着一个人,大抵是想不到、做不到那么多事的。
屋外虽冷,她浑身上下却都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温泉水里,舒服得感觉现世安好,人生所求也仿佛不过如此。
听着屋外那么冷,想到楚淮一会儿还要回去,定然要吹那刀子般的风,她心里一动,道:“要不然,今晚你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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