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川依然沉默不语。

    他像一块伫立山间,千年屹立不倒的巨石,居高临下地静观天地间风云变幻,也动摇不了分毫。

    纵使阿宗舌灿莲花,不管他什么目的,都无法从他这里,得到分毫的好处。

    “说说吧,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金都山脚下?”

    “回秦将军的话,奴才本是王大人从牙行买来的,平日里就干些洒扫一类的活计,王大人家的两个幼子顽皮,做错了事,经常推卸到奴才头上,久而久之,被惩罚得多了,便有了这一身伤。”

    “此次王大人奉命来劝降将军,奴才也不知王大人为何会捎上奴才,回京途中,大人在驿站喝了些酒,许是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生了气,无处发泄,就招呼到奴才身上了。”

    “第二日走时,大人也没捎上奴才,驿站将奴才赶了出来,那驿站偏僻,处在荒山野岭,奴才出来后没多久,便遇到了一匹饿疯了的狼,险些失了性命。”

    “奴才在山中一路躲藏逃命,竟不知走回了金都山,还惊扰了将军,是奴才该死。”

    他的一席话有理有据,有始有终,姿态也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错漏。

    但就因如此,才是最大的纰漏。

    阿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受重伤,为何不朝人多的地方跑?而是在山坳求生?还偏偏跑到了金都山。

    秦兆川并未点破,听他说完后,也只淡淡扔下一句:

    “金都山不留外人,等你伤势痊愈,自行下山去吧。”

    他与许田思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离开。

    出门后,秦兆川叮嘱将军府内下人,让他们看好了阿宗,坚决不允许他离开将军府。

    庄姜羽也说阿宗身上看着血淋淋的,其实伤势并不重,有个日便能好个大半,到时将人打发下山即可。

    他方才在外面,将阿宗的话听了个大概,此时,依照着方才的脉象,同秦兆川说:

    “将军,这个阿宗,绝不像他说的,常年受王大人虐待,他的脉象虽然虚浮,但不想是经常劳累外加吃不饱饭引起的,更像是吃了某种特殊的药,伪造出来的。”

    “什么药,你知道吗?”秦兆川问。

    庄姜羽摇头,他虽熟读医书,但偏僻之地,和四方蛮夷,有数不尽的诡谲医术,想要找出阿宗具体吃了什么药,根本难如登天。

    “此事暂且搁置,若有其他发现,速速报上来。”

    这个阿宗,真是太难安排了。

    又不能随意杀了,若是滥杀无辜,那他和乾武帝有何区别?

    秦兆川回到帅帐,将这件事告诉桑柠。

    桑柠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秦将军,阿宗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靠滴血验亲是验不出来的,我这里有仪器可以做到,你让庄大夫过来,我教他怎么抽血,然后你把你和阿宗的血液给我,我送去医院做鉴定,也就是医馆。”

    秦兆川听了,去把庄姜羽喊了过来。

    庄姜羽年纪也不大,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性格跳脱,脑袋瓜子转得也快。

    他听说神明要见他,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道该激动还是紧张。

    桑柠直接搜了视频,让他跟着学习。

    庄姜羽给人输液时,也有一不留神药水滴完回血的情况,他觉得远离差不多,不就是针头插进去,然后抽出来。

    只是换了个位置,要在臂弯处扎针。

    庄姜羽聪明,看了一遍就会了,竟有些跃跃欲试。

    想要当着神明的面,展示一下他的学习成果。

    但一想到此次抽血的对象,跃跃欲试的表情瞬间消失。

    神明是让他抽将军的血啊!

    庄姜羽小心翼翼看了眼秦兆川。

    秦兆川懂了:“你先去找阿宗尝试,就说放血排毒。”

    庄姜羽误了,同桑柠行礼告辞,麻溜跑去将军府了。

    桑柠捂嘴笑,觉得这位庄小大夫很有意思,放在现代,肯定是最年轻的主治医生……也不一定,医学生的痛,也大概只有医学生自己知道。

    庄姜羽跑去现场实践了,桑柠的目光,还停留在帅帐的门口方向。

    没有注意到某人的目光越来越幽怨,直到忍不住,醋溜溜说了句:

    “神明很喜欢庄大夫吗?”

    “啊?”桑柠被他这没有来的一问搞得愣了片刻,转过弯来,眉眼弯弯,露出个笑容:“怎么?秦将军吃醋了?”

    秦兆川歪了歪头,一脸真诚的发问:“何为吃醋?”

    他的表情太过正经,以至于落到桑柠眼中,觉得自己逗弄了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没忍住,嘴角的笑越咧越大,最后笑出声,捂着肚子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秦兆川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蠢,但他是真听不懂:“神明,可爱又是何意?”

    桑柠给他翻译了一下:“就是说你可人,讨人喜欢。”

    方才还刨根问底的秦大将军,在听到桑柠的解释后,脸“噌”一下子红了。

    他从小到大,受过无数人的追捧与夸赞,但大多夸他武艺高强,夸他丰神俊朗,夸他家世好,等等……

    有些溜须拍马的属下,嘴里的小词也是一套一套的,但活了二十余载,头一次听人夸他讨人喜欢,还夸他可人。

    这、这是正经夸人的词吗?

    见到他的反应,桑柠嘴角的笑更加藏不住。

    “秦将军,给你讲个故事啊~”

    秦兆川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讲故事上,但他十分配合的说:“好。”

    桑柠:“故事呢,是有一个人,他养了一只狸奴,这只狸奴特别粘人,平常主人不管做什么,它都要跟在一旁,主人睡觉时,它也全在一边跟着一起睡,心情好时,还会围在主人脚边,一边蹭一边喵喵叫。”

    秦兆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软又热乎的一小团,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就爱和自己窝在一处,光是想想心都跟着化了。

    桑柠继续说:“但是等小狸奴一岁多的时候,它的主人又养了另一只狸奴,那只狸奴的花色与它不同,同第一只相比,说不上漂亮不漂亮,但它更粘人,更喜欢和主人待在一起,还抢占了第一只狸奴的位置,让它无法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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