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娜米城,朝露沁骨的凉,晚上睡觉若是不关窗户,早上起床会觉得自己面瘫,冰凉麻木的脸和缩在被子里的温暖身子,让人觉得脑袋搬了家。
仇天让刚起床,就有仆人过来,先打开窗户透透气,给他端来洗漱的温水,做完这一切后就要去端来早饭。
仇天让习惯性的坐到书桌前,在吃早饭之前,先看一遍昨天处理完的政务,以免今天有所遗漏,他没有武道天赋,比起苍天帮里的其他人要脆弱的多。
可刚坐下没一会儿,仇天让皱起眉头,呼喊佣人,“玉素,我昨天休息以后,有没有来过拜访的客人?”
“没有的老爷。”
“下去吧,没有我吩咐,别进来。”
佣人出去,仇天让锁好了门窗,拉上了窗帘,他看向了桌上那封莫名出现的信封。
桌子上的任何东西,连佣人都不可以触碰,屋子的打扫都由仇天让自己动手,他很确定这封信原本不是在这的。
仇天让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拿起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信件倒了出来,小心的展开,只是第一句话就让他心头一颤。
【老仇啊,见信安好,不过我大概是死了。】
熟悉的语气和字体,仇天让一眼就知道了是谁的来信,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显是单独给他的信,仇天让继续看了下去。
【你肯定在好奇,为什么过了半个多月,又有我的一封信,而且还单独出现在你的面前。】
【上一封信寄出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希望活下来的,这封信就不一样了,我给游猎者公会留下的是半个月后寄出。】
【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估计连灰都没剩下,红枫城那些人也不可能给我留个全尸,不过不知道我死之前有没有带走几个。】
【其实挺悲哀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的抱负不算难,可我走到外面,就觉得很难很难,外面的这些百姓有饭吃,可他们就像是被圈养的家畜。】
【家畜是有饭吃的,但家畜的一切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最悲哀的是家畜觉得习以为常,他们认同了这种命运。】
【你说不想看到孤苦贫寒,所以我要他们读书要他们习字,我要他们学会感恩,而这个过程里,他们能学会分辨什么是良善,什么才叫欺压。】
【教化是利我也是利民之举,但时代会局限人的眼光,我们的举动会被很多人不解,你的抱负注定会是一条孤苦的道路。】
【我能为你做的很少,一些金钱财产,一把我自己收藏的枪,当有一天他们不理解你的举动,你就带上这把枪去找沈聪,我想他会站在你这边。】
【苍天帮不是我的心血,存在与否并不重要,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能走到一起,才是我最希冀的局面。】
【你我相识不久,但我相信,如果真有一天苍天分崩离析,我希望你能带着愿意跟随你的人,继续践行你的道路。】
【万民生息,不应成门户私计,路阻且长,行则将至,我已无法前行,望君珍重。】
【陆长绝笔。】
仇天让默不作声,摘下口罩和手套,从信封里倒出一个小小的印章,只要拿着这个印章,就能去游猎者公会取出陆长留下的东西。
桌上有个香炉,仇天让将信件丢了进去,点上一把火,看着火光里信件一点点化为灰烬。
“路阻且长…那不正是你的名字吗!”仇天让大笑几声,可笑声渐息,他已红了眼眶,“陆老大,我服了。”
他没法去细究这封信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单纯的为了试探他的忠心,仇天让只知道,当这封信让他触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
喝了一晚上的酒,白内起了床,甩甩硕大的龙头,鳞片摩擦声如金铁交鸣,一伸手想再喝两口醒醒酒,可拿到的酒瓶里却卷着一个信封。
白内微微眯起眼睛,竖瞳里隐有煞气。
“连我的家里都渗透进人了?”
苍天帮近日来逐渐壮大,手下里挑选出了一部分人,约莫两百人组成了近卫队,秘密训练和培养,学的都是战阵杀人的本事。
陆长寄回来的功法里,除了武技和功法外,还有一门给士卒所学的阵法,让低境武者能够调用自身气息和队友配合,以此抗衡高境界武者。
因此,最近白内已经发现,有些家族里派人渗透进了苍天,不过被他们一一找出,隔到了无关紧要的岗位上。
白内现在一起床就发现家里多了不属于他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是上城区的家族给他传递了什么东西,无外乎就是策反那一套。
可他一把捏碎瓶子后,才从信封上看到【白内亲启】四个字,顿时瞳孔一缩,赶忙将揉皱的信封展开,取出了信件。
【老白,好久不见,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见了,想了想,我们好久没有坐下好好聊会儿天。】
【你知道我不怎么放心你,我不怕你夺权,你对权力本来就没有什么欲望,我只是担心你没有了压力。】
【你我认识多年,我知晓你的为人,喜武喜暴力,却又不够心狠,对大多事情没有欲求,所以我找来了异种修炼法,想给你一点努力的动力。】
【无论如何,切莫失去对未来的兴趣,如果娜米城待着腻烦了,就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算太好,可别有一番滋味,兴许能找到你喜欢的东西。】
【你大概是不知道,当年我挑选人手来为沈聪帮忙,做了许多调查,选中你的时候并不太确定,你的恶名远扬,只有少数人说你为人不错。】
【可能你自己也忘了,在下城区救过一个男孩,他的父母被杀,是你顺手救下两人遗体,交由男孩安葬,也是他对你的肯定,让我选择了你。】
【多年过去,你我已经是至交好友,虽说某些观念上有些不合,但好友之间本来就是如此,吵吵闹闹,可无论多少年再相见,总是如初。】
【不自觉就说了些废话,也许是人之将死吧,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机会了。】
【别为我复仇,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已无路可走,但你们的人生还要继续。】
【对了,你救下的那个男孩,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了中城区居住,他读了书找了工作,我离开娜米城之前去见了他,他还谈了女朋友。】
【你如果有兴趣就去看看他,他一直想当面感谢你。】
【我走了。】
皱巴巴的信纸,好似有千斤重,白内怎么拿也拿不稳,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金色的竖瞳里噙着泪。
“陆哥…陆哥…啊!!!”
一声咆哮,白内猛的一掌拍下,狂暴的掌风如刀,将屋里的一切搅的粉碎。
“终有一天,我会去红枫城取回你的尸骨,你等等兄弟!”
————
方树杰早早的起床买了菜,回家里给母亲熬粥做饭。
锅里的粥才刚沸腾,母亲方巧巧已经裹紧了衣服走出了房门,她身体不好,常年身凉体寒,不过最近已经好了不少。
“妈,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方树杰快步走去把窗户关上。
方巧巧摇摇头道:“睡够了,小陆给我找的医生很厉害,我现在身体好了不少。”
说着,方巧巧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信封,“小陆给你的信。”
“啊?陆哥的信?”方树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了过来,疑惑道:“妈,陆哥的信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方巧巧在桌边坐下,喝了口热水,她的情绪有些消沉,“小陆说他要出远门,半个月后他会让人来送消息,消息到了就把这封信烧了,要是人没来,这封信就拿给你。”
方树杰不明白,陆哥在出行前就留下的信会说点什么,而且为什么要交到母亲的手上,现在陆哥在外有难,却留下了这封信,难道他早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打开信里,简单的几句话。
【阿杰,你能看到这封信,我应该是出事了,生死我不知,但我有两件事交给你。】
方树杰心头一震,陆哥交代的事情,他一定要办好,只不过会是什么事?
【第一件事,我派了些人在查19年前的一件事,有个下城区的女人带着个婴儿,偷偷闯入了上城区,后来她被打的半死,丢出了上城区。】
【我给你一个名单,你和上面的人对接,他们会听你的命令,以后这件事就交给你,我要你查清楚,当时有哪些人动了手,又是谁下的命令。】
【第二件事,你已经长大了,要照顾好妈妈,苍天帮里出的任何变故和内斗,你都不要去参与,不要让妈妈担心。】
【好好生活,结婚生子,若我没有回来,你就去下面这个地址,在安薇薇之墓边上给我立一个衣冠冢。】
很简短的信,方树杰看完后却双手颤抖,深呼吸几次都无法平静下来。
忽然,方巧巧喊道:“儿子,小陆是不是出事了?”
“妈,陆哥他…”才说了四个字,方树杰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方树杰跪倒在地,趴在母亲的腿上,怎么也停不下哭泣,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哥会留下这封信给他。
直到许久之后,方树杰才停下压抑的哭声,一抬头,便是母亲严厉的面容。
“今天哭完,以后都不能再哭了。”
方巧巧擦去儿子的眼泪,她严肃道:“你扪心自问,小陆是什么地位,可他让我一个孤寡老婆子喊他小陆,可他跑上跑下给我找医生,给咱们家安排房子。”
“我不知道小陆出了什么事,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我死了,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考虑我!他把我们家当人看,你就要有人的样子。”
“可能小陆是收买人心,但我儿子几斤几两我很清楚,就算他收买人心,他也买对了,咱们娘俩这条命,卖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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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躺在摇椅上,怀里坐着温馨,他看着皎月,思考自己的三封信能不能起到效果。
仇天让理性,所以和他谈理想,让他自己补上感情。
白内重情,所以谈过往,谈未来,谈为他着想,不谈计划。
方树杰就不用说了,小伙子本来就感性。
这三封信,应该能保证苍天不会解散,让上层保持团结的同时,又能往一个方向发力,不会被上城区的家族随便挑拨。
最后就是沈聪,不知道这小子会怎么选择,希望他别浪费自己的天赋,好好走武道吧。
“陆哥哥。”小温馨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我想听你唱歌。”
陆长笑着拍着温馨的背部,柔声道:“好,那你好好睡觉。”
“嗯嗯。”
“今天唱另外一首。”
“月光~把天空照亮~”
“洒下~一片光芒~点缀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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