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的叙述让陈立内心震撼，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整个案子里，一直忽视了一个点。
哪怕是之前请心理专家对洪先生叶小瑶的经历进行分析中，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点。
拐卖人口案子背后，隐藏的以洪先生为主线嫌疑人的连环母女诈骗案，这个横跨二十年之久，令人发指的案子，却几乎没有曝出过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最近这个案子慢慢揭开，一环扣一环剥洋葱般的显现出来，才发现，这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多么令人心碎的道德伦理连环诈骗案。
这案子警方虽然研究过，可重点一直是放在洪先生和受害小女孩身上，因为加害者的变态行径，作案严密，因为小女孩未成年，导致多起自杀的严重后果。
但实际上惊天连环诈骗案里，最关键的点，是那个母亲啊。
洪先生盯上的最初都是母亲，在俘获母亲后，引诱母亲犯罪，使其意志崩塌，有些将女儿亲手奉上，有些则被洪先生骗的将女儿带去受罪。
这些母亲最初，都不爱女儿吗？
并不是，调查到的几个案子里的母女，也许母亲有些是虚荣自私的，但她们和女儿都有好的时候，如果从小母亲对女儿就不好，那就不会成为洪先生的作案目标了。
洪先生享受的就是小女孩被最爱的人背叛的快感。
那些女儿之所以走不出来，也是无法接受自己母亲的出卖。
最初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后来呢，母亲为什么会那般疯狂，被洪先生利用？
从头到尾丈夫都是无辜的吗？
还是，在强烈的恶劣对比下，就显得生活中的细节微不足道了？
女性，尤其是中年女性，围在家庭丈夫孩子中间，那些被隐形暴力冷落的瞬间，那些心理因素，陈立没结过婚他不明白，但看过太多案子，或许一个人犯错来源于她的私心，但绝对不能一概而论。
就算一个两个，那么多妇女都是因为自私利己吗？如果都足够自私，也许就不会有最后这样的结果。
她们也都曾对婚姻爱情抱有过幻想，这世间谁对谁错说不清楚的，但丈夫不可能在整个案子中隐形，母亲曾对家庭和女儿的爱，也不该被完全抹杀。
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人是复杂的，人性更是复杂的，你不能因为一件事去评判一个人是坏人，更不能因一件事评判这个人是好人。
错是错，对是对。
此时听了白淼说她杀了母亲，是想母亲也解脱的话，审讯室里一片静默。
白淼则沙哑着声音，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在码头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又能逃到哪去呢？我这一辈子，活得也算是自在了，享受这么多年自由，若说唯一遗憾。”
她眼泪下来，却带着微笑，“就是没有和我的儿子一起，没有陪着他长大，没有在他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安慰他。
人就是这样，在有大把的时间机会时，总是计较那一点恨意。错过后，却又在记忆中找存在的爱意。
所以我又能逃到哪去，人心里有座牢笼，走的再远，也无法找到解脱的办法，不如都说出来，希望这个故事最后有个好结局。
毕竟，我们这些故事里的人，都太苦了。
陈警官你说，我们这些人，又能说谁对谁错呢？要怨，就怨这宿命吧。”
“你还是没有回答，你究竟怎么知道警方发现你身份的？如果能这么快逃跑，说明有内部人给你消息，是不是警方内部有奸细？”
陈立直接说了出来，调查组的人都皱眉看向他，后面的副局更是心都颤抖了，谁都没想到陈立胆子会这么大。
白淼却摇头，“没有人告诉我。”
“你说谎。”
“你知道我说谎，还问我干嘛？我是不会说的。”
陈立皱眉，“你和洪先生应该是敌对方，他不可能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手段给你报信的，可你也不可能在警队有内线才对。”
白淼却打断他的话，“陈警官还有要问我的吗？我以为你会想知道火女都有哪些人？”
“你肯说？”
白淼笑了，“她们没参与过案子，都清清白白，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尽管去调查，她们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
所有的脏事都是我和叶小瑶做的，我们不会让那本就辛苦的姑娘们没有光明的未来，她们以后一定会站在阳光下，不再谨小慎微，一定会幸福的。”
“那你不怕我们通过她们，找到叶小瑶？”
“如果你们抓到了叶小瑶，那是她的命，和我一样，我们早就知道彼此的命了。又如何？
但你们估计找不到她的，不是火女们嘴多严，是叶小瑶那人太厉害，你们抓不到她的。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你们抓到她。”
“都是谁，说吧。”
“我需要回忆一下，因为有些火女不经常联络，住的也很分散。”
“你别耍花样？”
“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我都主动交代了。”
白淼的样子，让陈立不知为何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累了，我能申请休息吗？”
陈立还想说什么，那边调查组的人冲他摇头，时间太长了，现在审讯规定严格，再审下去怕是会有影响。
陈立只好暂时作罢，明显白淼不想说可态度很奇怪，难道真的是她从别的渠道得知的，这不可能。
但白淼已经吐出来很多东西，需要一一去核实。
至于她不说奸细的事，陈立认为只要白淼在，接下来肯定有机会审出来，因接触过订正画像的就那么几个人，调查组已经悄悄对那几个人深入调查了，只要发现一点不对，他就把证据甩在白淼面前，不信白淼还能掩藏什么。
更何况，警队的里要出了奸细，也肯定是洪先生搞得，白淼会替他隐藏吗？
显然不会，白淼恨透了洪先生，可刚才白淼为什么就是不说呢？
还有她为什么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母亲，其实就算警方跟进调查，当年她母亲的事，她大可以推到白哥身上，毕竟如果找不到尸体这罪没法定，可白淼从被抓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做好了交代的准备。
陈立突然心里一阵烦躁。
走回办公室，看着资料，半晌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小寒，“白淼的看守要严密，千万别出意外，用的吃的，都要严格筛查。”
放下电话不放心又给调查组打电话，白淼的看守可谓是现在最严格的，千万不能出事，他总觉得白淼最后的表情像是……他攥紧拳头。
陈立又追问那边，火女的名单，出来没？
那边反馈是白淼说自己累了，回到看守的房间就睡了。
是啊，她从被发现逃走到被审问，已经快四十个小时没睡过觉了。
陈立嘲讽自己太过敏感，像个新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白淼被看守的层层严严，不可能出事的。
可他摸着胸口，为什么这里这么不舒服呢，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为什么呢？是哪个关节自己没想透吗？
想到这，陈立拿起车钥匙，又去了一趟抓捕白淼的码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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