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了,林清屏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不管是否会被首都大学录取,这个分数她自己还是满意的。

    现在就是继续等待了。

    加之,服装厂这两天样衣已经打出来,她觉得很是满意,后续与客户签订单的事不是她的工作范畴,一时倒也有几天清闲。

    林清屏便带着二妹回了一趟顾家村,顾有莲和杜根也一起回去了。

    顾有莲和杜根如今在厂里时间多,小麦基本都在顾家待着了,倒是给志远添了个伴,两人出出进进的,总在一起,志远还教她认字来着。

    林清屏回到顾家的时候,这两小孩儿就坐在门槛上,一人拿着一朵小野花,在那一片片撕着花瓣学数数。

    志远先看见她的,一见之下,惊喜不已,手里花朵一扔,就想跑过去接她,但生生控制住了,站在原地,远远地等着她,小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

    “志远,小麦。”林清屏走近了,看着两个小孩笑,“怎么都傻了?不会说话了?”

    “舅妈!”小麦叫得很欢快,叫完以后就蹦到了自己爹娘怀里。

    志远却叫得怯怯的,“婶婶。”

    叫完就进屋去了。

    这是怎么了?

    林清屏这一会儿还来不及仔细询问,这孩子总是心事颇多,比别的孩子更敏感一些。

    很快,公公婆婆也回来了,顾有莲一家子在顾家吃了晚饭才回杜家去。

    林清屏和公公婆婆说了会话,婆婆体谅她从外面回来路途辛苦,让她早点睡觉,便各自歇了。

    林清屏拿着在县里买的玩具去找志远。

    在志远房间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人应答,想来是睡了?

    林清屏摇摇头,也和二妹回房间歇了。

    第二天一早,林清屏起来给志远做点心吃。

    志远这孩子喜欢吃甜食,好像上辈子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饭店被小混混找茬,志远帮她撑腰后,她请志远进店里吃饭,饭后上了炸地瓜丸子,他一个人吃了一盘子。

    那就再给他炸地瓜吃吧。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油没有从前那么紧张,谁不爱吃油炸呢?

    她做了炸地瓜,见到家里有猪肉,还做了一盘炸猪排。

    志远这小家伙一开始还在屋里不肯出来,闻到油炸的香味,终于忍不住了,小老鼠一样探了个脑袋出来。

    林清屏笑了,叫他,“志远,快来吃!”

    “这是什么?”志远眼睛都亮了。

    “你吃吃就知道了!”林清屏用筷子夹起一小块切开的猪排喂到他嘴边。

    志远小小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嚼着,明明脸上的表情是觉得好吃的,嘴上却不说话。

    “怎么了?不好吃啊?”林清屏故意做出失望的样子。

    志远猛摇头,“好吃!”

    “那就拿去吃吧!”林清屏把两个盘子都给了他。

    志远习惯性的,只吃了一半,地瓜丸和炸猪排都留了一半。

    “是要送给老爷爷吗?”林清屏忍不住问。

    志远顿了顿,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好了。

    “到底怎么了?爷爷有什么事吗?”林清屏从来不过问他跟学校老教师的事,但今天有点反常了。

    志远低着头,小声说,“爷爷要走了。”

    “走?去哪里?”林清屏诧异。

    “去首都。”志远低声说,“他的儿子和孙子要来接他去首都了,他老了。”

    林清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那我们应该为爷爷高兴啊!回到亲人身边,有亲人陪伴和照顾,不好吗?”

    “好。”志远说这个字的时候,有种酸酸的果断。

    林清屏以为他是舍不得爷爷,摸了摸他的头,“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那……我们给爷爷送点什么礼物吧?他会喜欢什么?”林清屏知道志远重感情,不然,前世怎么会为了哥们义气把自己弄进监狱里去?相处了这么久的老爷爷要离开,不舍也是正常。

    志远却道,“就送吃的吧,爷爷喜欢吃好吃的。”

    林清屏笑了笑,“好,那我明天做新鲜的,给爷爷带在路上吃。”至于今天志远留下来的这一半,是他自己吃了还是送给老先生,她都不管了,孩子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因为不知道老先生第二天到底几点走,林清屏下半夜就起来了,做糕点不难,就是耗时。

    她一起来,二妹也起了,和她一起在厨房里忙碌。

    七点多钟的时候,姐妹俩就把吃食都准备好了。

    顾家的酱菜做得好,腊肉也很香,她和二妹各做了几个罐头瓶子,给他们在车上就饭就馒头,都好吃。

    林清屏还做了松饼、蛋糕等甜食,老先生好像也爱吃甜食,用牛皮纸打包了好几包,一起装起来。

    这一次,志远是牵着她的手去的学校,她也就大大方方去了,不像从前,刻意不干扰这一老一小的忘年交。

    学校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

    老先生在两位年轻人的陪同下正从学校里走出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好像就是在等他们似的。

    老先生招了招手,志远跑过去了。

    老先生便和身边两位男子说,“我屋子里的书,就不带去了,都留给这个孩子了。”

    其中一位年轻人道,“是,爷爷,我现在去搬。”

    志远把手里抱着的蛋糕给他,“我婶婶说,给你路上吃。”

    林清屏听了,忙和二妹上前,把松饼和菜也都交给老先生旁边的年轻人。

    老先生看看二妹,很欣慰的表情,“不错,考得不错。”

    二妹眼泪有些湿润,“我还没能好好感谢你,你就要回去了……”

    很是舍不得。

    “还要感谢什么?”老先生笑着说,“你考得这样好,就是给我最好的感谢了!”

    一席话,说得二妹眼泪往下掉。

    老先生又笑,“别难过,难过什么呢?说不准啊,我们又再见了!”说完,还对身边的年轻男子道,“看看人家,乡下这样的条件,还考得那样好的成绩!”

    年轻男子笑笑。

    老先生又看着林清屏,“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谢谢你啦!”

    “啊?”林清屏完全没想到老先生会这样跟她说,因为她很少在老先生面前露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也没能好好给您做几回吃的呢!应该是我谢您才是。您对志远和林青云这么好。”

    老先生没应答她这句,只笑道,“林青云,这个名字好,青云啊!我等着看你直上青云!”

    老老少少们书说了一阵子话,年轻人和司机把书也搬得差不多了,都搬上车,然后连车带人,都给送回给顾家,老先生就乘着车,离开顾家村了。

    望着老先生的车远去,志远蔫蔫地回了房间,甚至没有吃林清屏刻意给他留下来的松饼。

    林清屏不放心他,跟着他进了屋,发现他躺在床上,眼眶有些红。

    林清屏坐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脸,劝道,“志远,首都虽然远,但是,现在有火车啊,我们以后可以坐火车去看爷爷的!”

    以后还有高铁呢!以后飞机航运也会很发达!距离都不是问题。

    志远却并没有因这句话而得到安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都要去首都呢?首都这么好吗?”

    “嗯?”这个“都”是什么意思?

    志远眼圈微红,“你也要去是不是?”

    林清屏愣住了,他怎么知道?

    “你听谁说我要去首都的?”林清屏记得自己报志愿和高考的事没跟公公婆婆说啊!

    “我反正就是知道!”志远身体一扭,背对着她了,“你和二妹姨都参加什么考试了,你还考了第一,你要去首都了!”

    林清屏无言。

    她没法说自己不去首都,虽然首都大学难考,但是万一呢?万一她录上了呢?

    “你去吧!”志远说,“我自己待着。”

    然后就不理她了。

    无论林清屏说什么,都不再说话了。

    林清屏只好故意道,“你不说话,那我走了哦?”

    她假装站起身,刚刚转身走了一步,就听见志远在身后哭了起来。

    林清屏觉得心里挺难受的,转身将他抱了起来。

    志远就哭得把脸埋进了她怀里,“是不是,是不是……去了首都的就都不回来了?”

    说话都哽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回来呢?谁告诉你的?”林清屏不知道小孩子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我就知道,不要人告诉我,我就知道,去了首都的人都不会回来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不会!”林清屏发誓,“我绝对不会的!我的家在这里呢!我怎么会不回家?”

    “可是,我妈妈就是去了首都,就不见了!”志远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她不要我了!”

    林清屏:……

    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先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志远,让他趴在她怀里哭,好好哭个够。

    她真的怀疑,这个敏感而孤傲的孩子在母亲远离、父亲去世后,有没有好好痛快地哭一次。

    如果没有,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志远哭得,二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轻手轻脚进来看,林清屏暗暗对她摇头,她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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