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予是被赶来的顾父顾母带走的,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苏铭华眯了眯眼。
当年他专门调查过这个顾予,得到的结果是从小与外婆相依为命。
正因如此,他对顾予的好丝毫不逊色于苏怀,想着孩子可怜也愿意多帮帮顾予。
无条件的好被被当作理所应当,所以在后来的苏铭华眼中,顾予就是个妄想攀龙附凤的杂种,所以他刚才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但看顾家夫妇对她的亲密态度,不禁疑惑,顾予何时又与这对夫妇扯上关系了?
顾予
也姓顾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苏铭华心头。
来不及深想,肩头传来拍打的触感,接着就是一道不解的声音。
\"你站这干什么,看谁呢?\"
苏怀下了手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着急忙慌赶回办公室,结果就看她爹傻兮兮地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顺着他的目光,走廊除了脚步匆忙的护士,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合作商,我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铭华下意识想隐瞒自己碰见顾予的事实,他可不想再让苏怀记起以前的伤心事。
可他越是这样欲盖弥彰,苏怀就越怀疑。
\"你确定?\"
\"怎么不去确定,好了好了,我们去超市买点菜,我今晚想吃你做的油焖大虾。\"
老子要求女儿给自己做饭,世间少有。
但发生在苏铭华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身上,似乎也不是什么好惊讶的事情。
以前他整天忙着上工地考察,和投资商吃饭,家里没人照顾苏怀,苏怀只能自力更生,也就此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从超市出来,苏铭华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笑容十分幸福。
自从苏怀去首都读大学,父女俩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光。
对他这个女儿奴来讲,这次出事也不尽全是坏事,至少白得了一个和女儿相处的时间。
饭桌上,四五道丰盛的菜肴被苏怀端上桌,苏铭华吃的不亦乐乎。
苏怀为了不扫他的兴致,也吃了不少。
可幸福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人也不可能做一辈子理想主义。
有些事情必须要他们共同面对——
\"死者家属想怎么赔偿?\"
苏怀将切好的果盘轻放在苏铭华面前,自己则盘腿坐上另一侧的沙发。
\"赔钱都是小事,现在是上面有人要整我,就逮着这件事不放,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坐牢肯定没法避免。\"
苏铭华牙关紧咬,太阳穴动了又动。
相比于他,苏怀要放松不少,她起身插起一小坨西瓜放进嘴里,鲜嫩爽口的果肉在口腔爆开,眉间染上满足。
\"偷工减料的事情是过来调查的警察查出来的?还是你那些下属自己举报的?\"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几个小子诬陷我。出事的时候警察过来调查,我们是被分开询问,询问完之后二话不说就把我带走了,问我\"
苏铭华思考了几秒,才接着道:\"问我是不是偷工减料,我当然说没有啊,那些材料都是从有资质的企业购买,购买记录还在呢。\"
苏怀点点头,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如果说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背叛呢?
苏铭华见女儿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公司的经营许可证也被吊销了,许多股民都开始抛售股票,这样下去迟早破产。\"
苏铭华公司不算小,永东很多中低端住房和商场都是他开发的,尽管比不上顾家那种商业巨鳄,年利润也能达到近一个亿。
\"你先别想了,等警察那边调查完再说。\"
和老爹又说了几句,苏怀接到医院的通知,让她马上赶回去会诊。
父女对视一眼,苏铭华极其不耐烦:\"快去快去,一天到晚都忙那个死工作,我看你们医院缺了你还不会转了!\"
他甩手上楼,背影都带着怒气。
苏怀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是愧意横生。
以前她爹想让她学金融,长大了好接手家里公司,她一意孤行偏要学医,最后苏老爹也没说什么,任由着她去。
如今家里出事,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想起顾母给她的那份协议,苏怀拉开车门的同时,也回头望向这栋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子,神情染上恍惚。
顾予回来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洗手间,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呼喊都不为所动。
她蹲坐在角落,牙齿死死咬住手腕,一行行清泪如汩流淌。
心脏的绞痛和后脑的撕裂感完全比不上心口被千刀万剐的疼,明明不久前她还同苏怀耳鬓厮磨,各种美好景象历历在目,却在一觉醒来后化为泡影。
所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
一场镜花水月,一场只有她还在意的梦。
嘴唇早已被咬出斑驳的血痕,喉咙的干痒让她忍不住想要咳嗽,撕心裂肺的动静却再也没有记忆中温柔的人抱着她,安抚她。
她们说好了一起去公园散步,说好了等大学毕业就回到永东。
回到永东
顾予猛然惊醒,她想起自己和苏怀有过约定。
如果她们将来考入不同的大学,那等毕业后就一起回到永东工作。
如今苏怀在永东工作,是不是代表
她的心中还有她?
洗手间门被缓缓推开,出现的是顾予那张病态,毫无血色的脸。
顾母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她嘴唇发着抖,伸手想摸一摸顾予流着血的嘴角,意料之内地被躲开了。
顾予没功夫陪她们演这种无聊的苦情戏,态度却一反常态,是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我大学毕业一直留在国外工作吗?\"
扶着顾母的顾父率先反应过来:\"对对\"
\"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个月。\"
\"砰\"
门再次被关上,速度快到二老根本来不及挡住。
接着,里面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某一刻,顾父甚至不想要顾予醒过来,如果没有醒来,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另一侧,顾予再次绝望地蹲回角落。
所有的猜测和真相在心中汇聚成汪洋大海,那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也全都有了缘由。
苏怀为什么不愿意见她,苏伯父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此刻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顾予所在病房的阳台正对永东市区有名的东紫山,树荫婆娑通过卫生间的小窗透了进来。
顾予耳边只剩一片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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