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鹤冷笑一声，眼看着江氏逐渐难看的表情，又低声道：“不过这也要看夫人如何选择了，到底是父亲重要，还是女儿更重要？”
他的声音轻柔，犹如恶魔低语一般。
一时间，江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这种荒谬的选择。
女儿……还是父亲！
她缓缓垂下眼眸，穆芷青冷漠桀骜的面容猛然闪过。
是啊，这个女儿一回来，这府内便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安宁……
“妾身明白了，妾身定不负侯爷所望。”
“知道了就出去吧。”
闻言，穆千鹤满意一笑，下了逐客令。
“是。”
江氏麻木地站起身，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还来不及散开的下人。
可望着这一幕，她却半点火气都发不出来。
“青青，对不起了……”
要怨就怨你那父亲，是他逼我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深夜，穆芷青的院门被悄然扣响。
“谁啊？”
随着红叶的一声招呼，江氏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你们家小姐呢？”
此刻，穆芷青正在屋里写药方。
闻言，执笔的手一顿，有些好奇。
自从她没有如江氏的愿进宫之后，对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找她了。
这大晚上的，难道又有什么事情？
思及此，穆芷青打开门，便看见江氏一身藕色常服，月光倾沐而下，显得更加温婉贤淑。
“青青，你没睡啊！”
而一看到她，江氏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微笑。
可迎着她热情的模样，穆芷青只觉得不对劲：“母亲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厨房说你未用晚膳，特意做了几道你爱吃的糕点来。”
江氏一边解释一边将食盒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上。
一时间，桌上琳琅满目。
有凤梨酥，豌豆黄，椰汁糕……偏偏少了她真正喜欢的绿豆糕。
可江氏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还在低声催促：“尝尝，都是你爱吃的。”
果然不该对她有期待！
穆芷青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母亲怕是记错了吧？真正喜欢这些东西的应该是穆婉儿吧，我到底喜欢什么，您真的还记得吗？”
望着她脸上的嘲讽，江氏先是一愣，下一刻，尘封已久的记忆浮上了心头。
花园的小池塘荷花开的正好，盛开的花丛中，几只彩蝶扑闪着翅膀。
刚学会走路的女童，嘟囔着小嘴，一脸不满地朝着凉亭跌跌撞撞而去。
“青青这是怎么了，这小嘴嘟的，都气成膳房的馒头啦。”
见状，江氏朝着身后的几个侍女打趣了一声，温柔的面上满是笑意。
“快来，娘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糕。”
“好！”
随着一道奶声奶气的应答响起，她满眼笑意地看着眯着眼吃的正欢的女儿。
整幅画面，显得格外温馨甜蜜。
回忆戛然而止，江氏猛地瞪大眼睛，脸色微白：“哎哟，瞧着我这记性，绿豆糕当然也有，落在了厨房，你先在这里等着，母亲马上去取。”
此刻，她甚至都忘记了还可以指使丫鬟去拿，当即站起身，连看都不敢看穆芷青一眼，匆匆出了门。
而看着她的背影，穆芷青眼睛一眯，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重。
江氏可不是个轻易会愧疚的人，否则对方当初也不会为了穆婉儿，屡屡为难她。
所以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小姐，夫人给小姐做了这么多糕点，想来心底肯定是有小姐的。”
而穆芷青沉思间，一旁的春杏帮起了腔。
淡淡瞥了她一眼，穆芷青突然道：“你说得是，说来我与母亲也有许多的话要说，春杏你去厨房准备些温好的清酒。”
“是，小姐。”
春杏不疑有他，急忙转身离开。
确定屋内无人后，穆芷青目光落在桌上几碟糕点之上，微微一顿，而后从暗格里拿出几根银针。
随意选了几个糕点，一一试过，原本末端色泽清润的银针猛然变成了刺眼的黑色。
银针见效的如此之快，只能是见血封口的剧毒。
“果然……”
前世跟着师父学了几年医，她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练就了一个好鼻子。
寻常药材，她只要闻一闻，就能立刻辨别出其药性。
而从江氏一进门，把这些东西放在桌上时，她就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臭味。
本以为是错觉，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江氏想要杀她！
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穆芷青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桌旁。
不多时，江氏端着一盘绿豆糕走了进来。
而盘口还冒着热气，一看便是现做的。
两人坐在桌前，一时间相顾无言。
半晌，穆芷青拿起了一块绿豆糕放在了嘴旁，率先开了口：“还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在池边扑蝶，母亲便会做一碟子绿豆糕等在树荫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都想着这个味道。”
她的嘴角含笑，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东西往嘴里送。
而听着穆芷青这几句话，江氏脸色惨白，心头更是隐隐作痛。
虽然她与这个女儿因为多年分开，早已没有从前的亲昵，但穆芷青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是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抱在怀里养育长大的。
旧事一段段温情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江氏的脑海中闪过。
她的眼底蓦然出现一抹泪光，随即蓦然伸手将穆芷青的手给拦住了。
而感受着她手心中的温暖，穆芷青死灰似的眼底激起一阵涟漪，下意识抬头。
可此刻，江氏心中正天人交战，哪里顾得上看她的表情？
如果穆芷青今日不死，就是父亲死，更何况这个女儿如今已经影响到了穆之翎。
若是此时不除，来日若阻碍翎儿承袭爵位，那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无数念头飞快从脑中划过，江氏眼神一冷，收回拦着穆芷青的手，轻声说:“还记得青青你幼时最爱母亲轻手喂你，今日也由母亲喂你可好？”
“好！”
望着江氏脸上虚假的温柔，穆芷青微微一顿，眼底最后一丝期待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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