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麟看向他,凤眸如寒潭一般幽深。
“如今,邓书依投奔太子,再相见,你们就是敌人。心软之前,先问问自己,这一颗心软下去,会害了多少人?”
闻言,淮柏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头。
“属下明白了。”
将军是对的。
邓书依从来都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位“淑仪姑娘”。
他们之间所谓的感情,从这一刻起,已彻底成了陌路。
离开萧北麟的主帐后,夜风吹得他心里更加冰冷。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回到自己的营帐,合上帐门,坐在案边,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胸口的痛、愤怒、悔恨,一层层叠加在心头。
他恨自己眼瞎,被邓书依的假象迷惑。
更恨自己沉迷儿女情长,竟沦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若不是将军一早洞察一切,他恐怕会成为全军的罪人。
想到这些,淮柏握紧了拳头。
他试图入睡,却辗转难眠,胸口的压抑无处释放。
最终,他披上外衣,推门走了出去,朝着李池的营帐走去。
到了李池的营帐前。
淮柏却犹豫了。
曾经的李池为人憨厚热络,在军中是于他像兄长般的存在,但自从那场大火夺走他夫人性命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还没等淮柏开口,帐內的李池大抵是听到动静。
他主动掀开帐帘,看是他。
李池的脸上没有变化,只是冷冷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将军要见我吗?”
“和军务无关。”淮柏眉眼复杂道,“能否让我进账,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李池沉默片刻,退了一步,让了条路。
淮柏走进营帐,看着桌案上的一尊木雕。
那木雕雕工粗糙笨拙,却被雕刻得格外小心。
细看之下,是个身着长裙的少女。
淮柏心中一震,一眼便认出,那木雕雕的正是婉娘。
李池察觉到他的目光,连忙将木雕收了起来,声音冷硬。
“淮柏,如果你还是想说婉娘是凶手,那就不用谈了。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绝不会做出那种烧死自己亲娘的事情!”
淮柏闻言,胸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想起萧北麟告诉他的那些真相,心中难以言喻的痛涌了上来。
他知道,自己错怪了婉娘。
更知道婉娘早已在那场大火中随李池的夫人一同离世。
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声音哽咽:“李参将,对不起……前几日,我不该那样冲动,说婉娘是凶手,还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话音落下后,李池愣住了。
片刻后,他苦笑了一声,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低头摩挲着木雕,声音沙哑:“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也失去了心爱之人,才会迁怒婉娘的……我不怪你。”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掩饰不住的落寞。
“我比谁都清楚,婉娘不是凶手,可是我很想找到她……”
“我和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连她都有个三长两短,我才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想通了,清白算什么,婉娘如果还能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听到这番话,淮柏的心如刀绞。
他知道婉娘已经不在了。
可是看着李池那满怀希望的眼神,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军中不能擅自饮酒,两人便在烛火前喝着白水,默默坐了很久。
帐内只有烛光映照出两人的面庞。
一个满是沉痛,一个满怀愧疚。
夜深,烛火燃尽,淮柏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走出营帐,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心里默默发誓。
如果再与邓书依相见,他一定亲手为婉娘、为李池讨回公道!
……
天还没破晓,淮安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帐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警觉地睁开眼睛,握住放在枕边的佩刀,起身向门口走去。
“谁?”淮安低声问道。
门帘被掀开,露出萧北麟冷峻的面庞。
淮安放下戒备,连忙迎了上去:“将军,您怎么这么早过来?”
萧北麟微微颔首,抬步走入帐内,目光很快落在被放置在高处的炉鼎上。
他的神情在烛光下晦暗难明,像是有万千思绪压在心头。
“宋姑娘上次送完物资,可有再联系过你?”萧北麟低声问道。
淮安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
“没有,将军。”
听到这话,萧北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站在炉鼎前,目光似被某种情绪浸染,深沉得像是无底的深渊。
已经六日了。
自从她上次传送完粮食,他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他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还是……真的被他伤透了心?
萧北麟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淮安心中一动,忍不住劝道:“既然将军担心宋姑娘,又如此牵挂她,为什么不通过炉鼎联系她呢?宋姑娘若是知道您惦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到这话,萧北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的凤眸中掠过一抹深沉,沉声道。
“若真为了她好,就不要把她再牵扯进来。
我们在北境的时候,其实就是一支注定会全军覆没的军队。
只是因为她的心慈,才让我们走到今天。”
淮安察觉到萧北麟的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其实您很担心宋姑娘吧?”
萧北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她是我们的神明,可神明再有用,也不该被我们这样无休止地索取。
哪怕是真正的神明,那样做也会累,也会受伤。
这里是我们的世界,有些事情必须是我们来解决,有些困境必须是我们自己突破。她已经帮我们太多了。
淮安,记住,宋姑娘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哪怕不会再有天降的物资来,哪怕我们付出一切,也要护住她。
她什么都不欠我们,但是我们全军上下三万人乃至那些受够物资恩惠的人欠她的。”
淮安听着这些话,心里不由狠狠动容。
将军字字没提喜欢,但言语之间尽是对宋姑娘的深爱。
这种爱……
怕是入了骨子里的。
所以一向运筹帷幄的将军,也会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宋姑娘吧?
“属下明白。”淮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萧北麟收敛情绪,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炉鼎,嘱咐道:“看顾好炉鼎,不可有任何闪失。”
“还有,”萧北麟转身走到帐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淮安低声道,“我明天要启程去锦州,会会太子。”
淮安闻言,脸色一变:“将军,锦州凶险,不如属下随您同去——”
萧北麟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冷然道:“不必,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护好这个炉鼎,让她彻底放下。记住我的话,炉鼎和她都比你我的命重要。”
淮安脸色凝重地应下:“是,将军。”
萧北麟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淮安的营帐。
帐内,只剩下淮安一人。
他站在原地,目光追随萧北麟的背影,直到帐帘垂落,彻底隔断了视线。
淮安转过头,看向放置在高处的炉鼎,心情越发复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将军的坚韧与冷静,也知道这份冷静之下掩藏着多少情感与隐忍。
可惜,宋姑娘已经回到了她的世界,而将军却只能把思念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
“将军的心意……如果宋姑娘能明白,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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