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晴,澄江如练,满树杏花摇雪,洒在寂寞的归程中。
裴言坐在马上,眼巴巴地望着城门,却迟迟等不到扶姜。
身旁的魏澜忍不住嘲笑:“看样子裴小将军和扶姜殿下感情不大好啊,你都要走了,她却没来送你一程。”
裴言冷眼睨着他:“少管闲事,伤才好得快。”
魏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气得甩下了帘子,吩咐车夫向北赶路。
赶走了恼人的苍蝇,裴言还在苦苦等着,连侍卫都看不下去了,劝道:“小将军,我们还是先走吧,可能殿下有事耽搁了。”
裴言不甘心问他:“你确定那封信真的送到侯府了?”
侍卫急忙点头,“送到了!还是殿下的那个小侍卫亲自收的。”
裴言失神地呢喃:“那她为何还不来送我?她是不是还在怪我?”
侍卫只能安慰:“也许殿下心里也挂念着小将军,只是她现在是质子,不能离开京城。小将军不妨先赶路,等到了驿站,也许就能收到殿下的信了。”
裴言的眼里才有了一丝光彩。
他深吸一口气,满怀期待道:“你说得对!若是姜姜看了信,一定会知道我的诚意。”
可怜的裴小将军不知道的是,那封信落在魏玄手里,转手就被他丢进炭火盆里了。
扶姜踏进屋内,闻到了那股烧焦的味道,拧眉道:“你烧什么东西了?”
魏玄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火盆,一脸若无其事。
“没什么,写坏的草纸而已。”
扶姜瞥了一眼墙角那一堆练字的宣纸,似笑非笑,“哦,那你怎么没把你那堆破烂都烧了?”
魏玄瞪她,不服气道:“谁是破烂?我现在写得可好了!”
扶姜敷衍地低哼,“嗯,也就比小黑写得好一点。”
“……”
魏玄气得咬牙,骂不过她,又舍不得打她,只能揪着无辜的小黑拼命蹂躏。
使臣们一离开,京城似乎也静了下来。
扶姜临行之前去了秦府,本想让秦晏照看一下阿笙他们,谁料到秦晏根本不在京城。
宗媱道:“云山盗匪作乱,适逢皇上生辰,各国使臣来朝,此事不宜声张。早在半个月前,秦晏便领兵前往,协同云州总督剿匪。”
扶姜眉头一蹙,倒是没想到,秦晏竟然也去了云州。
“他是文生,为何会参加剿匪一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虽同在秦府,但是自秦淮死后,宗媱与秦晏几乎没有说过话,二人都在刻意保持着距离,以免惹起闲话。
扶姜看着宗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文官立功自然没有武官容易,秦晏想尽早功成名就,也只能铤而走险抢军功了。
没能见到秦晏,扶姜便也作罢,只是离开秦府之时,正巧和前来看望宗媱的宗弋撞上了。
自上次二人在寒云山不欢而散,已有小半个月未曾见面,如今猝不及防地相遇,两人却是无话可说。
扶姜看了他一眼,只是冷淡地颔首以示问候,便直接越过他离开。
宗弋拳头一紧,把手上的礼品都塞给了侍从,不甘心地追了过来,拦住了扶姜的去路。
“扶姜,你什么意思?”
扶姜微不可见地蹙眉,“小宗公子有事?”
她的态度疏离得让宗弋如鲠在喉,忍不住厉声质问:“你来秦府做什么?”
扶姜神色冷厌,“我去哪儿,需要跟小宗公子报备?”
“当然!”似是见不惯她这副冷淡的模样,宗弋口不择言地讽刺,“你是西梁人,谁知道你憋了什么坏心思?之前秦淮就是你害死的,万一你还想害我姐姐呢?”
其实话一说出口,宗弋就后悔了。
只是看着扶姜越发冷漠的脸,道歉服软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宗公子大可放心,秦少夫人对我有恩,我自然不会伤她。”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宗弋倒宁愿她冲着他发火,也不想看她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那你来干什么?找秦晏?”宗弋讥讽道,“是了,你跟秦晏似乎关系匪浅,你们俩该不会有奸情吧?”
“宗弋!”
宗弋正等着扶姜发火,没料到先招来了宗媱,肩膀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巴掌。
宗媱面色冷凝,怒喝道:“向殿下道歉!”
当着扶姜的面挨打,无疑是让宗弋丢尽了脸,尤其还要让他跟扶姜道歉,更是不可能的事。
知晓自家蠢弟弟的心思,宗媱无声叹气,又赶紧向扶姜行礼,郑重道:“殿下勿怪,小弋是个直肠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还请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他这一次,我向你保证,绝对会好好教训他!”
“少夫人是该好好教训他,”扶姜无视宗弋的怒瞪,淡淡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说话做事但凭心情,就这样的性子,迟早会给宗氏招来祸事。”
“扶姜你……”
宗媱横了他一眼,逼得他咽下了嘴边的话,才向扶姜再三道歉:“多谢殿下提醒。父母早逝,我兄长又常年在外,自我出嫁之后,家中便只剩小弋一人,无人看管,他难免张狂了些。今日失礼之处,我代他向殿下赔个不是。”
扶姜倒也没生气,受了宗媱的礼,便离开了。
宗弋不甘心地还想追过去,被宗媱喝住。
“宗弋,宗氏家规第十三条和第二十七条是什么?”
宗弋抿了抿唇:“不得轻慢女子,不得妄议是非。”
“可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宗媱气不打一处来,“你既喜欢殿下,又怎可如此羞辱她?”
宗弋瞬间瞪大了眼,立即失声反驳:“我没有!”
宗媱表情冷冷的,“哦?是没有喜欢殿下,还是没有羞辱她?”
“……”
宗弋憋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
后知后觉宗媱说了什么,宗弋又惊愕地抬头看她:“阿姐,你知道扶姜她……”
宗媱冷笑:“你以为当初我为何让你照看好殿下?”
宗媱早就知道扶姜是女子,也知道她有多不容易。本想着让宗弋在学堂内多加照拂,谁知道这个不成器的,不仅没好好保护扶姜,还帮着别人一起欺负她。
宗弋郁闷极了,“合着您就瞒着我啊。”
宗媱没好气道:“是你自己蠢,怪得了谁?”
宗弋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须臾才闷闷道:“阿姐,我方才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那就去和殿下好好道个歉。”宗媱道,“不管是殿下是女子还是男子,她身上肩负的是大晟和西梁的盟约。大哥镇守营州关口,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两国交战,这也是宗氏一直以来的心愿。”
宗弋登时头脑清明,正色道:“阿姐,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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