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下,扶姜还在研究洛轻轻的尸体。
扶离看着她那只素嫩白皙的手毫不忌讳地翻动着尸体,眉宇阴沉得不知道在生什么气,说出来的话都夹枪带棒的。
“容姜殿下装傻充愣的本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不是跟哥哥学的吗?”她笑眯眯道,“毕竟若不装一装,哥哥在西梁也活不到今日不是?”
扶离气急败坏:“别喊我哥哥!”
“好的哥哥。”扶姜故意气他。
“……”
扶离真想把她的皮肉剖开,把她的灵魂抽出来往死里打。
“有点奇怪啊。”她在自言自语。
魏玄拍开了她摸完尸体又想摸自己下巴的手,“是有点奇怪,昨夜我们并未听到任何不正常的动静,洛轻轻的尸体竟然在我们的院子里躺了一晚上。”
此处花草茂盛,正好遮挡了她的尸体,他们未曾发现倒也正常。
但是洛轻轻连死都是悄无声息的,着实可疑。
扶姜漫不经心地摩搓着指尖,“这个人,跟洛轻轻很熟,熟到大半夜的,洛轻轻没有打扮就跟着他出来。而且此人颇有手段,能进入水天幽谷,抓到乌干蛇,作为弄死洛轻轻的工具。不过有一个问题……”
魏玄接过她的话:“凶手是用了什么理由把洛轻轻哄骗出来?又为何会把行凶地点选择在我们的院子里?仅仅是为了嫁祸吗?”
扶姜赞赏:“可以啊魏小狗,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魏玄孤傲地轻哼一声,没说什么,但扬起的眉角都在诉说着得意。
扶离冷冷道:“所以呢?你们分析了一大堆,找出凶手了?”
“基本确定了。”扶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有些疑问还没解开。”
静闲居内,扶姜让鹿七把所有下人召集过来,听他们讲昨夜发生的事。
“昨晚大概是亥时过半,洛霜姐姐才回来。她一回来就去见了少夫人,少夫人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还摔了不少东西,没多久洛霜姐姐就出来了,脸上还带着巴掌印。”
扶姜看着那说话的小丫鬟,问:“昨晚你最后一次见到洛轻轻是什么时候?”
小丫鬟笃定道:“是戌时半,少夫人每到这个时辰都要泡脚的,水还是我给她送去的。”
“那时候洛轻轻穿着什么衣服?”
“少夫人正在试喜服,穿的正是那套红色的中衣。”
“也就是说,在戌时半之后,你就没见过洛轻轻了?”
小丫鬟点头。
“那她和洛霜争吵,你也没看见?”
小丫鬟摇头。
她看了看左右,低声同扶姜道:“少夫人的脾气不大好,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非打即骂的,每次都是洛霜姐姐在前面顶着。所以,少夫人责打洛霜姐姐的时候,我们都躲得远远的。”
扶姜瞪大了眼,“她竟然这么过分?”
小丫鬟激动起来:“可不是?平日里少夫人就喜欢指使洛霜姐姐做事,要么让她刺绣,要么让她抄书,甚至寒冬腊月,还让洛霜姐姐下水帮她抓鱼喂灵蛇……有一回少夫人不小心崴了脚,没办法同大公子去踏青,她便让人把洛霜姐姐的脚也打断了,现在还留下了残疾。”
“难怪我见洛霜姑娘走路都轻轻慢慢的,原来是这个缘故。”扶姜气愤地慨叹,又问,“可是,她们不是姐妹吗?洛轻轻怎么对洛霜这么狠?”
小丫鬟一脸八卦:“洛霜姐姐的娘亲是屏州城的戏伶,说是戏伶,也跟妓子没什么差别,跟屏州不少商贾都不清不楚的。所以洛家人一直怀疑洛霜姐姐不是洛家的种,幼年时洛霜姐姐差点被卖掉,后来是跟着少夫人来了温氏才躲过一劫。”
扶姜叹道:“原来也是身世可怜之人。”
小丫鬟也遗憾地叹惋:“要不是身世上不了台面,洛霜姐姐比少夫人更适合少主。她为人温柔,心地善良,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小丫鬟也多有照顾,从来没有架子。去年中秋,她还特地为我们演了一场皮影戏,可好看了……”
从静闲居出来,魏玄满脸嫌恶:“那个洛轻轻简直就是毒妇!自己崴了脚,却要断了别人的腿。”
扶姜似笑非笑:“洛轻轻是毒妇不假,可某些人,也未必真的温善纯良。”
魏玄拧眉:“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她突然转移话题,让魏玄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扭扭捏捏地给出了与半年前不同的答案。
“虽然有时候挺坏的,但是,有时候也没有那么坏……”
“不。”扶姜微笑,“我可坏了。”
她道:“我拿玉佩要挟你,逼你替我卖命。我故意放走晓寒生,看着他被秦淮追杀到走投无路,然后以救世主的身份收留他。还有十二、温槿和桑柘,你以为我收留他们,是出于善心吗?不过是因为他们对我来说有利用价值。若有一日,他们完成了我赐予的使命,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
“抛弃”二字,令魏玄瞳孔微微一震。
“也包括我吗?”他问。
扶姜看了他一会儿,灿然一笑:“怎么会呢?”
魏玄臭着表情,但心里还是因为她这句话稍稍得到了点安慰。
“所以呢?你这么骂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呐,光看表面是不够的,你得接近她,触摸她,了解她的过往,洞察她的目的,剖析她的一言一行,才能看透她的本质,才能对她了如指掌。”
一脸若有所思的魏玄跟在扶姜身后。
而她浑然不知,她无意间说出这一段话,会在将来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正堂内,洛家二老清醒了过来,面对女儿的死和残酷的现实,哭得更加悲恸。
洛轻轻一死,也就意味着洛家跟温家攀不上姻亲了。这些年他们仗着和温家的这层关系,在屏州内横行霸道,享尽荣华富贵,如今全都随着洛轻轻的死化为乌有,他们怎么甘心?
洛老爷看一眼坐在一旁垂泪的洛霜,她身上还穿着喜服,楚楚可怜的侧脸,也颇有姿色,一个馊主意顿时冒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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