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索命?”
府衙里,忙碌了一整夜的顾宁知刚洗漱更衣,准备同屏州诸位大人商讨剿匪一事,便听侍卫提起了这荒唐离奇的故事。
“可不是?那杨寅仗着自己与钟离氏沾亲带故,往日在屏州也是横行霸道,连刺史都拿他没办法。这次他又听信谗言,强占屏山修建道观,还抓了不少苦力,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顾宁知沉思片刻,“我不信什么恶鬼索命,只怕这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侍卫惊讶:“不会吧?据杨县令所说,他昨夜真真切切看见了百花仙子和黑白无常,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打消建道观的念头。”
“有点意思。”顾宁知道,“先不去府衙了,等会你陪我去屏山看看。”
与此同时,客栈内。
桑柘和容祁被十四娘带回来,两小子满身的泥,晒得黑黢黢的,一瞧见扶姜,便激动地冲过来,吓得扶姜后退了一小步。
“站那儿!”她嫌弃地打量着这两个泥人,让十四娘把他们带下去洗干净。
等二人收拾妥当,饭菜也端上来了,桑柘两眼放光,如恶虎扑食,一边吃一边骂个不停。
“那个姓杨的狗官简直不是东西!他把我们关起来,逼我们给他干活,还不给我们饭吃……”
“这么可恶?”十四娘拍桌,愤愤道,“看来昨晚下手太轻了,早知道把他揍一顿得了。”
容幸听十四娘说起了扶姜他们昨夜所做之事,放下了碗筷,郑重地向她行拜礼。
“容幸替爹娘,还有屏州的父老乡亲,拜谢殿下大恩!”
扶姜下意识伸出手,又顿在了半空中,默默地接受了他这一拜。
“你爹娘的坟墓,可有受损?”
容幸摇头,“爹娘葬在屏山深处,幸而还未曾被打扰。”
“想来官兵已经撤出屏山了,待你们吃饱喝足,带我去为你爹娘上柱香。”
容幸顿时惶恐,“殿下,这……”
十四娘眸光微闪,忙道:“可不嘛,我们都来了屏州了,没理由不去看看你爹娘。如今你跟着我们,也总该让你爹娘见见,九泉之下,他们才能安息不是吗?”
容幸一想也有道理,遂也应了下来。
待人都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扶姜和十四娘二人。
“殿下,容幸比桑柘那小子聪明多了,怕是你也瞒不了他多久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扶姜道,“若他知晓我的身份,未必肯留在我身边。况且如今我已与钟离越撕破脸皮,大战是迟早的事,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容幸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可他心里门清着呢。殿下既打算瞒着他,对他还需疏远一些,莫让他瞧出了端倪。”
一行人抵达屏山已近午时,虽然山道上并无官兵拦路,但山上还有不少官兵在搬运东西,准备撤出屏山,看来杨寅还算识趣。
虽然几年未归,但是容幸在山里长大,对山路已经烂熟于心。很快他们便到了埋葬容妍与陆匀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杂草覆盖,那两座无名石碑也显得格外凄凉。
扶姜站在墓碑前,问:“为何不刻字?”
容幸麻利地拔草,平静道:“我父亲的临终嘱咐,他们是无名之辈,无须留名于世。”
扶姜知道,这只怕也是容妍的意思。
她怕连累陆匀和容幸,所以选择赴死,又怎么肯留下姓名,成为他日埋葬他们父子二人的祸根呢?
至于陆匀,呵……他本该如此!
扶姜蹲了下来,手抚着冰冷坚硬的石碑。
难以想象,那个温柔如水的阿姐,那个曾牵着她的手穿梭于江南巷道的阿姐,如今静静地躺在着无人知晓之处。
拂过屏山的风,是否也曾吹到了京城?
她卧于黄土,仰望日月,是否也曾思念故土?
毅然赴死之前,她挂念的除了陆匀与容幸,是否还有她最疼爱的妹妹?
一个个无解的问题,终将化作思念与梦魇,困住容姜的一生。
“阿姐,”她轻声呢喃,“我来看你了。”
山间起了风,阵阵松涛中有青鸟啼鸣,一只紫色的蝴蝶悄然而至,落在墓碑之上,轻轻扇动着翅膀,看得扶姜湿了眼眶。
她似欲伸手,却惊得蝴蝶飞起,没入了茂盛葱郁的山林。
那里,正是京城的方向。
崔故与魏玄站在一旁,容幸或许看不到,但是他们却将扶姜的失魂落魄看得一清二楚。
“殿下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一直跟着殿下吗,这也不知道?”
“……”
“你话真多。”魏玄横了他一眼,朝扶姜走过去,正好挡住了容幸投过来的视线。
“你哭什么?”
扶姜绷着脸:“谁哭了?”
魏玄轻哼:“死鸭子嘴硬。你要是再不收敛一点,容幸要发现了。”
扶姜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他,看得魏玄心里一软,正想说什么,突然扶姜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扶姜你……”
“好痛!魏玄你踩我干嘛?”
魏玄瞪大了眼睛,看着抓着他的袖子恶人先告状的扶姜,气得说不出话来。
容幸疑惑地看着他们,“殿下,怎么了?”
“没事没事。”扶姜似乎是痛极了,眼眶都红红的,一边暗戳戳地掐着魏玄,一边若无其事道,“你先拜着,我让魏玄扶我去旁边休息。”
容幸不疑有他,只让他们小心一些。
无辜被踩还莫名背了黑锅的魏玄臭着脸,在扶姜欲溜走之前直接把人抱了起来,阴恻恻道:“殿下不是走不了路了吗?既是我害的你,自然得负责到底。”
扶姜用眼神警告无效,只能任由他把自己带离墓地。
只待看不见容幸了,她直接上手掐着魏玄的脸:“魏小狗,心眼还挺小的。”
魏玄疼得龇牙咧嘴,“扶姜,松手!松手松手松手!”
“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
魏玄撒了手,扶姜稳稳落地,听他气愤地控诉:“你这是过河拆桥!”
“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扶姜冲着他挑眉一笑,转身欲走,魏玄却突然变了脸色,拽住她的手臂将人按入怀中。
没等扶姜挣扎,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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