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许察觉到他的动作,却没有回头。
直到燕时予拉着她的手,轻轻抚上一处结痂的伤口,棠许才终于回头。
只一眼,她却就怔住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燕时予不让她看的原因。
手指之下,他那处最近的伤口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结痂的伤口依然很明显,可至少已经是完整的状态。
让她怔忡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身上的其他伤痕。
棠许很快抽回自己的手,随即彻底剥下了他的衬衣。
眼前这具她原本熟悉至极的身体,此刻她几乎已经快要认不出了。
除了清瘦了一些,还有他胸口、腹部、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的点状,有的条状,每一处都让她陌生。
棠许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过他腹部的条状伤痕。
即便那处伤痕浅到几乎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棠许的手依旧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很久之后,棠许才又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些是什么?”
燕时予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她。
跟他上次重伤时棠许碰到他的手不同,此时他的手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温热,可是棠许的手却依旧是冰凉的。
她抬眸看向他,重复问:“这些是什么?”
燕时予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只回答道:“不重要。”
这样三个字,对于棠许而言,远不足够。
她看着他,低声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燕时予一时沉默。
棠许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来,说:“也是,你既然不想让我看见这些伤口,当然也不想告诉我原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身形才微微一动,燕时予忽然就抓住她,一拉就将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而棠许也丝毫没有挣扎。
两人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实际上,却是无声的对抗姿态。
棠许垂着眼,视线轻而易举地就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体上。
“你身上有太多秘密。”棠许终于再度开了口,“我看得见冰山一角,却看不见海底的巨大部分。所以算起来,我几乎完全不了解你。”
她语调很平静,只是在陈述,没有半分苛责。
因为此时此际,苛责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她不曾了解他,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在,也是因为过去的那个她,因为诸多顾虑,不敢、也从未试图挖掘。
“以前我很少问你关于你的那些事,可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我会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问题想问,而且一定会问。如果你还试图用‘不重要’这样的答案来敷衍我,那我是不会接受的。所以,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真正的答案,我们再谈吧。”
说完,棠许伸手拉起他的衬衣,将刚刚自己动手剥下来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并且一颗一颗地帮他将扣子系好。
“当然,你要是真的不想回答,那也是你的权利。”系到最后一颗扣子时,棠许才又开口,“我没办法勉强,也不会勉强。”
说完,她便直接从他怀中站起身,走开几步后,在床尾凳上坐了下来,刻意地保持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再看他。
燕时予视线却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又静了许久,燕时予的声音才终于响了起来:“既然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看我?”
“给或者不给,都是你的选择。”棠许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不想给你压力。”
棠许如实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看他,是因为不愿抱有期待。
而不愿抱有期待,是因为已经失望过一次。
同样的选择,燕时予曾经做过的。
棠许当时认知并不清晰,可是后来,当她逐渐意识到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时,她很清楚这样的选择对燕时予而言,有多重要。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是想要利用自己半个江家人的身份,以便对付江氏和江家。
而他的回应是:你不该问。
那个时候,棠许并未完全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可是现在,她知道了。
她不该问的真正意思,是因为她触及了他不愿为人知晓的秘密,她在深究他恨江家的原因——
他不愿回答,不想让她知道答案。
所以他们分了手。
这是他当初的选择。
如今重新再选择一次,棠许并不确定他的天平会偏向哪方。
唯一清楚的,是这个决定对他而言,依旧是艰难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让人轻易触及的禁地,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是如此。
棠许知道自己这一要求对燕时予而言,已经是越界的存在,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的决定。
不久后,燕时予起身来到了她面前。
棠许抬头,燕时予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眼尾。
“给我时间。”
依旧是寥寥数字的回应,他的声音也依旧低沉。
可是棠许听到了,也看到了,近乎恳求的诚挚。
对视良久,她终于低低开口,只回答了一个字——
“好。”
第二天天没亮,燕时予就动身前往纽约。
棠许知道他会在纽约待将近一周的时间,她无处可去,只想着继续留在波士顿清静清静,没想到一起来,才发现高岩居然留了下来,要等她一起去纽约。
“我为什么要去纽约?”棠许问。
高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江暮沉也在波士顿,燕先生不放心你留在这边。去到纽约,会便于安排一些。”
棠许顿了顿,才道:“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不可能随时随地活在你们的庇护之下,总有一些事是我需要自己去解决和面对的。你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都营养不良了。”高岩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燕先生可能放心得下吗?”
棠许耳根子隐隐一热,忍不住道:“以后不会了。”
高岩报以怀疑的眼神。
棠许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关上了房门。
她不想过去纽约,燕时予也没有勉强她,由她留在了波士顿。
年三十的那一天,燕时予才又一次从纽约来到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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