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乎的越多,似乎也变得越胆小,杜筠婉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所畏惧。
杜淑慧那边也不大好过了,一听说两日后入宫,她屁股和手心都有伤,这还怎么参赛呀?
又气又恼地捶打着床榻道:“伤成这样,还让我怎么去比赛?”
小周氏气得满脸通红,又急得直跺脚,怒声说道:“我让你演戏装装样子,谁让你真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伤了也就罢了,可你竟然还没能拖住她。若是等我带那些夫人过来,就你如今这副惨样儿,我定要闹得她脱几层皮不可!”
“我确实拖了呀!可谁能想到父亲和太子殿下也在那里呢!”杜淑慧满心委屈,咬了咬嘴唇,“父亲骂我丢人现眼,他让家丁把我架回来的。我一个弱女子,面对那样的情形,哪里反抗得了呢?”
“哎呦呦……真是气死我喽!”只觉胸口堵着一团闷气,越说越是喘不上,小周氏再望望可怜巴巴的女儿,那副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又不得不仰天长叹、怒其不争啊!
嬷嬷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暗暗焦急,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杜淑慧上药,一边缓和两位主子的气氛:“夫人莫要太过气恼,小姐也并非有意如此。这只是入宫而已,比赛还得一段时间吧!依老奴看,再有个五六日,小姐身上的伤便能结痂了。到那时,应该不会影响女红刺绣的。小姐聪慧过人,定能在比赛中脱颖而出。”
突然,门外一声厉喝!
“再敢乱来!我让你这辈子都结不了痂、做不得刺绣!”这声音由远及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底气十足。
杜大人背手而来,大步流星,他面色阴沉,双目圆睁,好似怒火攻心,他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克制,仿佛是压制了许久总算平复下心绪才来到这里的。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杜淑慧吓得躺也躺不好,爬起来也不成。完了完了,昨晚父亲都说要来找她算账的,今儿还是没能躲过去。
嬷嬷赶忙将她衣服拉扯好、盖上被子,杜淑慧左右一想,干脆扯上被子蒙住头,将自己缩成一团,独自颤抖着。
杜大人刚进门,一股浓郁的药味便扑鼻而来。看着床上那缩成一团的身影,他怒喝道:“躲什么躲!敢做不敢当吗?为父曾经告诫过你多少次,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全丢脑子后面去了!”
这般行事,简直愚不可及!这是真没脑子!
跟她母亲周氏没什么区别!
杜大人指桑骂槐,气到胸腔狠狠地跳动着。
小周氏不乐意了:“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慧儿?今儿吃亏受伤的是谁啊?您怎么不把那死丫头叫过来当面对质!”
“死丫头?”杜大人面色一凛,注视着小周氏的眼睛步步紧逼,“我杜风的女儿,你就叫她死丫头?你的女儿就是宝贝吗?还当面对质,我就问你,你敢吗?你敢对天发誓,说你问心无愧吗?”
看来杜大人今儿是真的气急了!
往常不管小周氏和杜淑慧如何折腾,杜大人都表现得不温不火,哪怕她们的行为让他名誉扫地,他也没什么变化,顶多是责骂两句也就过去了。可今日杜大人却仿佛变了一个人,那怒火仿佛能将整个屋子都燃烧起来。
嬷嬷看出苗头不对,赶忙上前想拉住小周氏。却哪知,她也被顶得上了头,一甩嬷嬷的拉扯,接着说道:“你只认婉儿,慧儿就不是你女儿吗?你只说亏欠了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难道你就没有亏欠我吗?这些年我为你操持这个家,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对我如此冷漠。”
“够了!”杜大人怒喝一声,气到手抖,“这么多年,你总拿这句话压制我,你可知我一再忍让是为何?周娉婷,你扪心自问,我真的亏欠你吗?”
嬷嬷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拉住跃跃欲试、似乎还要继续争吵的周氏,焦急地说道:“夫人、老爷,都消消气吧。大小姐还在呢,她身上有伤,心里本就不好受,您二位再这般争吵,让大小姐如何自处啊?”
终于,二人互相不对付地将头撇至一边。
杜淑慧似乎意识到今日的气氛很不寻常,她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的一角,偷偷观察着。
她怎会不知,长久以来,父亲和母亲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问题。
若非父亲多年来的容忍,包容着母亲的种种,她和母亲断不可能拥有这般优越的生活。并不是说,她和母亲的命有多好,如今的状态也好像仅仅是因为,父亲对眼下的生活毫无盼头……
他一直很爱杜筠婉的母亲沈氏,她死后,父亲的心也死了。
杜淑慧呆呆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连爹娘何时离去都未发现。眼角莫名的一滴泪滑落,令她有些许诧异。
约莫巳时将至,杜筠婉带着粟米又出门了。
一想起那日惩治李家小姐的事儿,粟米便兴奋得难以自持,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连头发丝都似乎在欢快地飞舞着。
只见她满脸期待地望向婉姐儿,迫不及待地问道:“婉姐儿,今日我们去哪儿?”
杜筠婉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经过大门的门房,里面的人只望了一眼就积极地跑上前来开了大门,并再次殷勤地询问道:“二小姐这是去哪儿?可需要马车?”
粟米想当然地撇嘴道:“不要!”
“等等,”杜筠婉却突然开了口,“备车吧!”
那小厮应声,开了门后便跑去了后堂招呼车夫去了,留下粟米一脸疑惑地问:“小周氏的车,咱敢用吗?那跟带着一个活眼线有什么区别?”
杜筠婉挑了挑眉,笑道:“没有这活眼线,我还不敢去呢!”
不一会儿,马车自偏门出来,停在了大门口。杜筠婉上车后,朝车夫道:“去大殿下府邸。”
“什么?婉姐儿,你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干嘛还要回去?”粟米实在搞不懂,担心道。
“救人。”杜筠婉沉声道。
粟米一听便明白了。其实这些日子,她的心中也一直挂念着李嬷嬷和五儿。然而,这段时间婉姐儿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处境艰难,她又怎么敢再提?
而现下里,婉姐儿要去救人,她自然义不容辞!
一路上,二人相对无言,似乎各怀心思。直到下了马车,杜筠婉自袖笼里取出一张拜帖,并恭恭敬敬地给大殿下府邸的门房递上。
“杜二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那门前的守卫应声后迅速进了府。
粟米垂眸,一直凝视着杜筠婉左手腕上的鎏金镯子,阳光下甚是晃眼!她一早就想问了,可是转念一想,有什么好问的呢!
自那夜,婉姐儿被杜大人从大殿下府邸带回去时,这镯子便戴在了她的手上。这镯子太华贵、太耀眼,并不是婉姐儿会喜欢的款式。
可她明明不喜欢,却又为何要戴呢?
那必然是大殿下“强迫”她带上的,碍于淫威,她也没敢摘下来。粟米虽然猜中了大概,可也实在不忍心再去提起杜筠婉的伤疤。
正思索间,守卫回来了,小虎先一步跨出门槛:“婉姐儿,你怎么来了?”
这话语间的关心之意深切,杜筠婉心中一暖。可她必须来,是以只得转了话题:“大殿下可在府上?”
“在,只是……”小虎有些支支吾吾的,“昨夜殿下宴请门客,在后花园饮酒一直到今晨,此时酒劲儿还没过呢……”
什么?完了!
她怎么这么背,这不是又撞枪口上了嘛!
“那个……”杜筠婉眼皮子一直在跳,连声音都颤抖了,“那个拜帖,我能收回来吗?我改日再来!”
小虎摇摇头,很为难道:“是大殿下命我来接姐姐的。”
杜筠婉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随小虎前行。一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场景。
可她是真没想到,那个曾经死了十几个人的后花园,今儿在骄阳之下,又是横七竖八地“栽倒”一片。
周围杯盘狼藉,那些精致的瓷器与酒壶杂乱地散落在地上,饭菜也被打翻,酒水四溢。那些门客歪倒在酒水饭食之间,有的伏在桌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姿态各异。他们面色潮红,有的还打着呼噜,看起来既可笑又可悲。
凉亭的上座陈设着一副软榻,大殿下撑着脑袋歪坐在软榻上,另一只手一直在缓缓揉捏着眉心。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毯,他的眉宇一直拧巴着,仿佛藏着无尽的烦恼。
杜筠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缓缓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
当她走近凉亭时,轻轻地福了福身,垂眸轻声道:“见过大殿下。”
然而,萧祁云却仿若未闻。
杜筠婉心中疑惑,她微微抬起头,想偷偷地打量一下,却哪知正对上萧祁云肃厉的目光。那目光如利剑一般,瞬间让杜筠婉心头一颤。她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大殿下的眼睛。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民女给大殿下请安。”杜筠婉恭敬道。
“太子去了你的及笄礼,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萧祁云的声音冰冷而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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