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卫廷现在的品级,应该不能来万寿节赴宴,我倒是可以做主,给卫老夫人添个位置。”
纪青梧晃了晃手中的名簿,朝外走着。
若是要想她去御前求情,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卫廷敢与皇帝屡次叫板,就说明他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卫荔如拦住她在身前,眼圈都急红了。
“不说现在你和哥哥如何,但你们曾也是旧相识,是有过情谊的,你为什么不能帮帮哥哥?”
纪青梧忽然对一件事儿,有点感兴趣。
她停住脚步,问道:“卫妃娘娘,你是担心卫将军手中失了兵权,影响了你在宫中的地位,还有卫家的权势,还是,真的在担心他的安危?”
卫荔如道:“本宫当然是”但话到嘴边,她没能说完。
因为这两者,皆有,于她来说,都很重要。
伴着阵阵清风,纪青梧走到亭子边上,背对着她。
“如果是前者,卫妃娘娘担心再多也无济于事,要是皇上想取兵权,谁能拦得住。”
纪青梧觉得这事有点怪。
怪就怪在,她早就发觉皇帝是个喜欢闷声做大事的性子,他的忍功修炼得炉火纯青。
若武肃帝真的想夺卫廷手中兵权,不会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
卫荔如望着她的后背:“你不肯试试,怎么知道拦不住?”
纪青梧好笑地回头:“卫妃娘娘,这是你们卫家之事,你却找到我这个姓纪的头上,让我为你游说,是不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卫荔如抿紧嫣红的嘴唇。
心中后悔找纪青梧开这个口,她是糊涂了才会找纪氏族人来帮忙。
这亭子地势高,纪青梧眺望着湖对面,发现有一块乌龟形状的巨石。
她道:“如果是后者,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卫荔如皱眉道:“你见过哥哥?”
纪青梧立马扬声道:“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见过卫将军。”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以及不远处的草丛。
不知道进宫之后,四海还有没有继续跟在她身边,这话要是传到武肃帝的耳朵里,说不定又要无端刮起什么风雨。
卫荔如道:“那你为何这么说?”
莫凌凌每日都会给纪青梧送信,交待医馆中各种的事,被贬为七品小官的卫廷每日还有闲心,不间断地往医馆送些小玩意,还送来一只绿毛龟。
看来卫廷依旧过得潇洒自如。
纪青梧道:“他人好好的不就行了,我看他,比你想的开。”
勤政殿。
朱门洞开,开到了最大角度。
凉风送了进来,殿中香炉中的烟雾袅袅上升。
坐在大案后的武肃帝,眉目俊朗,嘴角噙着笑,望着手中的折子。
也不知折子中写了什么。
而后,他大笔一挥,就把这奏折扔给了李渝宗。
“找人把这本子给陆倦,让他明日午时在菜市口监刑。”
武肃帝面容和煦地将处斩的旨意传了下去。
李渝宗恭敬地接过,走到门外找小东子交代几句,又回到殿中候着。
自从纪青梧进宫后,他在御前当差的活儿,一会儿好干,一会儿难办。
现在,就是好干的时候。
武肃帝批折子时,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嘴角都稳稳地带着笑,他们的心情也跟着松快。
但难办的点就是,皇上精力旺盛得就像耗不竭一般,他根本闲不下来。
侍候皇上的这些奴才们,心里轻松,但身体乏累。
武肃帝连练武的鸿胜馆都去了好几回,练剑的木桩毁了好几根。
可现在,尉迟将军调去了北境,卫将军又与皇上不睦,也没个可以切磋的人手。
陆倦陪过一次,在那之后,下朝溜的比谁都快,李渝宗在后边跑着追,都追不上。
武肃帝把奏折看完了,起身松了松筋骨。
思考少顷道:“传段鸣风到鸿胜馆一趟。”
李渝宗低头称是。
半盏茶后。
段鸣风拿着软剑,站在武肃帝的对面,一时不知道先出哪只脚。
皇帝随手挽了个剑花,剑尖拄地,开口道:“鸣风,别拘谨,让朕看看你现在的功夫如何了?”
段鸣风委婉地提醒道:“主子,段家传的绝学是追踪术和轻功。”
正面的对抗,他并不擅长。
武肃帝道:“朕知道,所以轮到今日才叫你来。”
话音刚落,他就出了第一招。
皇帝没有拿赤霄剑,而是挑了一把普通铁剑,但这出剑的速度比段鸣风手中的软剑还要快。
段鸣风手脚灵活地挡拆着,也没太落下风。
武肃帝问道:“庆云婚宴那日,你在何处?”
闻言,段鸣风手中一顿,被对方发现破绽,他连忙抬手用软剑去挡。
“我去请纪五小姐过来,她让我看住莫凌凌,我就在公主府后院的房间中。”
莫凌凌的脚掌被湖中的石子划伤,他从房间外的脚印就看出来了,可她好像没察觉。
段鸣风回想到握着她脚心的感觉,眼中带着明灭的光。
武肃帝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问道:“鸣风也想娶妻了?”
这个也字是从何而来,段鸣风短暂地奇怪过后,回视着皇帝。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答道:“臣这辈子是要孤独终老的,有家人,就会有软肋。”
像是要验证他这句话般,段鸣风手中的软剑出招也更狠厉。
听到软肋二字,武肃帝的手臂忽然发力。
段鸣风直接被这利落的一剑,震得半条手臂发麻,被逼到墙角处。
铁剑的剑尖直指他的咽喉处,他大口喘息着。
武肃帝在此时收回了剑,给他留了三个字。
“别逞强。”
在回昭阳殿的路上,武肃帝就一直沉默。
李渝宗像个影子一样,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原本,武肃帝还想坐待机会,等着西缙在朝中安插的暗探露出马脚。
但现下,已等不及。
这几天,有了太后的督促,纪青梧都会往他眼前晃个几回。
之前不能日日得见,也就罢了。
忽而有了这么多相见的机会,因为顾虑宫中有西缙的耳目,反而不敢太过亲近。
武肃帝回去后,就坐在书案前,沉思良久。
似乎正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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