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下乡,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哪吃得了苦,没过一年就找了个村里人嫁了。
陈妈其实一直在城里积极找法子把人接回城里,可惜家里实在困难,只能无奈接受女儿远嫁的事实。
渐渐的,女儿生了娃,回城更是无望,陈妈伤心之下,信都去的少了。
陈二妮这次回城,是因为男方突然暴毙,死在晒谷场,他的兄弟家人为了占家产,把陈二妮母女三个全赶回来。
本来可以把陈二妮改嫁出去再赚一笔,讲道理寡妇也是一种资源,叔伯们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她本就懦弱,听见之后在众人围堵下痛苦的认命了,结果一听说要把两个女儿卖出去做童养媳,她勃然大怒。
陈二妮想着村里童养媳的苦日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麻木可怜,哪里舍得女儿受苦?
自己养女儿养得精细,凭什么去别人家当牛做马?!
她暴起冲去了柴房,手持一把锋利的砍柴刀,慌乱中把她小叔的手砍下来一截,直接断了两个指头。
一向柔弱示人的陈二妮如同母狮一样护崽,叔伯们看见地上的断指也怂了。
被她杀红了眼的眼神盯视,叔伯们再也不敢说寡妇再嫁、童养媳什么的,反而有志一同地说服了村长,把人送回城。
他们也挣扎过,试图威胁陈二妮,可惜陈二妮既然敢伤人,证明已经豁出去了,她擦擦脸上的血点,带出一抹痕迹:
"没事,你们随便怎么打发我们娘仨,有本事晚上睁眼睡觉,喝水不怕毒药,种地不怕背后柴刀!我光脚不怕穿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歇斯底里,反而是舒心的笑,仿佛已经看到他们的惨样。
这更瘆人了。
谁面对这种疯婆娘不害怕?为了点钱不至于!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现在想解决她是简单,一拥而上把两个女娃控制住,陈二妮再怎么凶悍,手握柴刀也不得不就范,再卖远点让她回不来。
可日后呢,除非陈二妮死了,否则他们就要活在提心吊胆中。
于是在地下断指、陈二妮瘆人微笑的威慑下,叔伯们怂了,把人跟请大佛一样送回城。
村长开介绍信的时候听说了娘仨的事迹,也心里害怕,写得飞快,潦草的字体差点让回城办的工作人员都看不清。
拿到介绍信,回城这事就妥了。
陈二妮没傻到一分钱赔偿没拿,她为了女儿也不可能净身出户,一番折腾下争取到了二十元抚养费。
房屋田地都被叔伯瓜分,她带走了一些随身细软,包括向美美结婚时送来的鞋和钱,还有一些娘家人寄来的东西。
娘仨回城那天,焦家不知道多开心,可算把煞神送走了。
真怕这娘们待在这,满门都容易死得不明不白啊。
焦小叔还想要断指补偿,可惜陈二妮既然豁出去了耍赖,怎么可能让他占便宜?自然是一毛不拔。
最后他只能怏怏从分家产的时候多得一点好处。
陈二妮也想分田地家产,但是当地只认男丁继承家业,如果她生个儿子,还能继续过日子,两个女儿就没有继承权。
这个时代的愚昧,陈二妮也改变不了,只能拿着二十元抚养费回了县城。
天刚亮,鸡打鸣的时候她们出发了,包袱里带了干粮和水,坐上了驴车。
乡下怎么可能有火车,村民们的主要通行工具除了驴车只有自己的双脚,陈二妮还好,两个小女儿走不动啊。
刚上车的时候,小女儿还不太知事,以为跟妈妈姐姐出去玩,咯咯笑着四处张望。
大女儿却已经懂事了,她照顾着妹妹,担心地看着妈妈。
抱紧包袱的陈二妮心下一酸:"没事的,咱回外婆家,虽然远了点,但是外婆对你们很好的。"
她其实说谎了。
如果真对陈二妮好,陈妈就不会舍得她下乡,千方百计也要把女儿留城。
可现在娘仨只能依靠陈家了,她们在婆家已经没有立足之地,除了陈家,天下之大能去哪里呢?
介绍信就是人的流动证明,如果去了别的地方,那是要被抓起来的!
大女儿似懂非懂,她心里隐隐约约明白,如果真的在乎,外婆早就把娘仨接走了,现在只是投靠而已。
她乖巧的点点头,把雀跃的妹妹抱在怀里汲取温暖。
在驴车上颠簸将近一天,到了她们最近的县城,又坐了趟火车,浑身疲惫的娘仨总算到了家。
她们一身狼狈的到陈家门口,陈妈都惊呆了,这事发生得太紧急,陈二妮没来个信,她只能先把人安顿下来。
这投奔的样子,陈妈心里大概有数了。
本来家里住了冷战回娘家的陈三妮和已经结婚的小儿子陈亮夫妻,现在多了陈二妮娘仨,更住不下。
最后两个女儿跟着陈三妮睡房间里,陈二妮在客厅用板凳拼凑了床,先睡了。
第二天陈妈跟人换班,在家详细了解了陈二妮在焦家的经历,气得不行,却也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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