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公审开始了。

    地址在梓山关菜市口。

    往日梓山关砍头就是在这里。

    李致远已经通知了城内衙门,衙役挨家挨户通知百姓,每户都需要派遣一个人过去观刑。

    人群陆陆续续聚集在菜市口,声音十分噪杂。

    不一会儿,两列士兵小跑而至,分开人群,将整个看台围绕起来。

    司安走在最后面,坐在早已搭建好的棚子下方。

    他扫了一眼手中文书,随后抬起头看向前方百姓。

    城内的情况他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文书上所写,不及现实的十分之一。

    即便他们打下了梓山关,也没有扰民,但眼前的百姓每个人都是面带惶恐的看着他们。

    何谦来得稍微晚了一点,一脸沉重的走到司安身边,低声道:“大人,我家婶婶想要知道,我们是不是也要收税,她说现在城内的大家伙都没钱了。”

    司安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一旁的空地道:“你去那边站着。”

    何谦还想张口,但看见司安脸色,很快又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的空地上。

    时辰差不多了,百姓集结完毕,整个菜市口不再进人,这个时候司安才站起身来。

    他看着面前黑压压的百姓,大声开口。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此番梓山关公审,以国法严惩歹人,一切判决,当场落定!”

    “带人犯!”

    司安话音一落,身后的将士便拖着一个个囚犯来到场中。

    这中间早已圈出一片空地,所有囚犯全都被强制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竟有数百人。

    司安端坐高台之后,一脸严肃。

    他身边站着一个文官,手中拿着卷宗,见司安微微点头,他立马大声念了起来。

    “孙山!”

    “原梓山关守军百户,杀害国安巷张屠户夫妻两人,其子张石头一人,霸占其女,罪名查实,杀人掳掠,按罪当诛!”

    文官念完,司安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令牌,重重的丢了出去。

    “斩!”

    紧随其后,排列在第一个位置的囚犯,直接被一刀砍掉了脑袋!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这个孙山我见过,他之前好几次去我们那里收钱,给不了他钱他还打人,就这么被杀了?”

    “孙山杀那个张屠户一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听说是张屠户没钱给他,他就想要人家的牛,张屠户不肯,两边就打起来了,孙山一刀就把张屠户杀了。”

    “死得好!要不是这群腌臜之才,我们梓山关能被欺负得这么惨吗?”

    他们心中暗暗叫好,看着司安的眼神都和善了几分。

    而公审还没有结束。

    文书继续念。

    一百多号人,全都是查实了罪名,杀人劫掠的,全都被判砍头。

    有人还没砍头就吓尿了,所有囚犯哀嚎声一片。

    但偌大一个城,怎么可能只有一百多个人搞破坏?

    等人杀得差不多了,现场鲜血淋漓之后,司安再度起身。

    “诸位,我知道你们还有些害怕,但我们乃是朝廷的正义之师,是冲着安定梓山关而来。”

    “偌大一个梓山关,就这么一点坏人吗?”

    “如果你们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人为你们做主呢?”

    “我会在这里待一个下午,谁家要是还有什么冤屈,整理证据之后交过来,公审依旧会当庭处理。”

    话音一落,司安便通知周围的士兵放人。

    百姓一个个面面相觑,随后赶紧离开,奔走相告。

    何谦就站在一旁,带着他的几个兄弟,茫然的看着这一切。

    等到百姓离开,何谦这才上前询问:“大人,您叫我们过来,是为了让我看别人砍头的吗?”

    司安看着手里的文书没有抬头,很是自然的开口解释。

    “现在还不急,晚一点你们就知道了。”

    何谦更加不解了。

    晚一点又能如何?

    无非是一群百姓又告了几个,然后当场杀一批人就结束了。

    可很快何谦就涨见识了。

    一开始还很正常,几个百姓纷纷跑来告状,拿着一些破破烂烂的衣服之类的告别人劫掠。

    官兵跟着他们过去很快就把人抓了。

    但审问一番之后,何谦顿时瞪大了眼睛。

    原因是一个头发胡须全都白了的老头,牙齿都没有了跑来告状,说有人把他家里的钱全都拿走了,希望能要回去。

    可是人抓回来了,那人却不认罪!

    “明明就是他儿子嗜赌成性,在我们这里欠下的赌债,我来要钱,他还把我们打了出去,现在竟然还告我们劫掠?”

    何谦看了看老头,紧接着又看了看被抓的囚犯。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了!

    而就在刚才,老头哭哭啼啼说自己的钱被人劫走,他马上就要饿死了,听到这话的何谦当场叫嚣着要亲自帮老头动手。

    结果现在人抓来了,人家是要账的!

    何谦有些恼怒的看着老头道:“你这老贼,怎能撒谎?”

    老头气得拍桌子叫骂:“他拿了我的钱没有?我没有钱是不是会被饿死?我哪一句撒谎了?”

    听到这话的何谦更生气了:“可是你儿子欠了他的钱!”

    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司安手中的惊堂木重重落下,刹那间鸦雀无声。

    何谦强忍着被欺骗的耻辱回到了原本的角落里。

    司安也看向了老头道:“老人家,我们这里可不是给你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衙门那边已经开门了,你这种事情要去衙门。”

    老头怒道:“你也是官,衙门里也是官,我为何不能来此?这些家伙抢我钱,就是要把他们的脑袋砍了!”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兵哄着离开了现场了。

    直到这一刻,司安才把何谦叫过来。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制定那些规矩了么?”

    何谦一愣,摇了摇头。

    这老头撒谎和军营里的规矩有什么关系呢?

    司安指了指何谦的胸口道:“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也会凭借喜好办事,若你是主官,那老丈说他有委屈,你便说要亲手斩了劫掠他的人,斩了之后呢?”

    何谦愣住了。

    司安点点头道:“看样子你也明白了,斩了之后,等你知道是老丈儿子欠了人家钱,他们收不到钱被逼无奈才来要账的,你开始后悔,甚至觉得老丈骗了你,但是被你砍了的头,还能安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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