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萧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全长安的权贵都收到来自边城戾王的年礼。
打开一看,不是一盒口脂就是一盒香膏,或者是一包干海鱼、黑糖之类的边城特产,独特倒是独特,可说穿了不值几个钱。
这礼物你还不能不收,戾王就算被流放,也是皇子,拒收就是不敬。
可这礼物你一收,第二天就有边城的人等在门口,不顾往来百姓诧异的目光,大声说着边城穷苦,望回礼能回些粮草。
权贵在里面尴尬又丢人,还不能撵人走。人家还不要金银,只要点粮食。这可不是贪脏,跟乡下穷亲戚打秋风一样可怜。
百姓在外面讨论边城真可怜,戾王穷的要跟长安权贵要饭吃,我们看看这家会给王爷多少粮草吧?
哈哈,顾长萧一想那画面,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要是以前他绝对干不出这么丢脸的事,他在河西时,曾经朝廷断粮三个月,他不许士兵拿百姓一粒米,带着将士去剿匪、打猎换粮。
那时要有小季道长就好了,他肯定能花样百出的向朝廷要物资。
他好像被小季道长掰歪了一样,此刻看小季道长这般戏耍长安的权贵,让他们吃个闷亏,竟然觉得这样做很爽快!
这可比花银子在市面上买粮草要省多了,还能给边城在民间造势。
小季道长,真乃奇才也!
锦岁被他的眼神灼的紧张:“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胡闹?给戾王丢脸?”
顾长萧眉一挑,意有所指地道:“再丢脸的事我都认了,还怕这一桩。”
锦岁瞬间明白他说的是‘不能人道’的事!真是个小气鬼,隔三差五念一遍。
赶紧打个哈哈:“那你同意了哈!我让程大人准备年礼,长安权贵人手一份。魏主薄也不知到长安了没有?到时候让他帮忙找回礼。”
顾长萧摇头:“你别为难他了,他即便回到长安,也只能任一七品官,跟权贵打交道太得罪人了。”
锦岁忙点头:“对对,长安的权贵可不像李恒,魏主薄好不容易回到家,就不拿边城的事打扰他了。”
说话间有将士来报,燕家主来访。
顾长萧闻言率先道:“带他们去客栈就是,王爷没时间接见。”
锦岁急道:“这怎么行呢?燕家主肯定不止为马球赛而来,一定还有别的事,不能不见。”
顾长萧向前一步:“那我去见。”
锦岁直接问他:“你用什么身份见?”
顾长萧一怔,头一次后悔没把身份换回来。
诚然燕九和小季道长见面的次数不多,两人往来信件也不避他,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小季道长在燕九面前特别彬彬有礼吗?因为燕九看小季道长的眼神让人火大吗?
锦岁没逼他回答,笑着上前:“一起去吧!你就算再讨厌燕家人,也不能讨厌银子啊!燕家人来边城,就是送财的!”
确实如此,燕十二娘将上次没送的银子,成箱地搬到锦岁的屋里。整理着衣容准备见王爷。
她可是好不容易求得大哥,允许她同来边城的。
等了半天,派宝珠找人去问,却得知王爷去见大哥了。
燕十二娘嘴一嘟,很不甘心,但她又不敢去打扰,便改为去找陈芸娘。
见陈芸娘忙的脚不沾地,十二娘很是豪气地撸袖子,让自己的婢女一起帮忙干活。
至于燕十一郎,他一到边城就匆匆去看马球赛场,一看那在球场,和能容纳万人的观赛台。
赞不绝口:“这君晏清别的事上面特别小家子气,这玩上面就不愧是皇子了!这是仿长安的马球赛场建的吧?”
这时他发现黑虎扛着一个小男孩,远远地看着他指指点点,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恰好听到小男孩说:
“他就是那个吓的缩鸟的家伙?”
黑虎重重点头:“没错!等着瞧明天我会在球场上把他打的落花流水!”
燕十一郎一跳三尺高,气得脸红脖子粗,也不怕黑虎的大拳头捶他,拿扇子追着黑虎要打:
“好你个黑大个,竟然敢这么编排我!”
“本公子何时吓的缩鸟了?你家主子没鸟,就来编排我!”三人绕着球场你跑我追,你骂一句我回两句的。
燕十一个少根筋的,骂的声音还大,让跟着燕家一同赶到边城的士族公子们听了个全。
他们皆大笑起来,戾王不能人道已经不算新闻,再说都来到戾王的地盘,谁敢拿这事取笑。
倒是燕十一缩鸟这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就这样燕十一继乌龟公子之后,喜提缩鸟公子的外号。
路过的锦岁和顾长萧相视一望,都无力抚额。但这一场笑话闹的,比请个戏班子来都要热闹。
只有流云淡定地来一句:“傻子凑一块了。”
路过集市区的时候,已经听到不少贵公子在那叫:“这队服够气派,给咱们队一人买一身!”
“一百两银子一身?你怎么不去抢?”
“王爷亲自定的价?仔细一看,这上面的织花确实少见,一百两就一百两,总比买本书强。全队穿上也气派,买了!”
……
“赌球彩票是何意?两文钱一票,王爷这是看不起谁呢?”
“买一千两!当然是买本公子的队赢!”
“还有赢几个球的买法?有意思,把你们的玩法单拿来本公子仔细瞧瞧。”
……
“那边飘香的是什么食物?怎么这般诱人?”
“边城特产小火锅?走,尝尝去!”
……
两人走过长长的集市区,锦岁是一脸淡定,更热闹的场面她也见过,这算什么。
顾长萧面上淡定,心中却沸腾起来,他同样见过更热闹的场面,可小季道长只是通过燕十一,开办一场马球赛。
就让燕州人不敢踏进的边城,变得如此热闹,并且看这情形,这还只是赛前,比赛若进行个十天半个月,那边城将持续热闹很久。
且他们来边城也一趟,自然能确定,边城早已不是破落边塞,猛兽和马贼随时可见。
经这些士族公子之口传播,边城的盛况将会传遍燕地,那样一来,商人、百姓皆会往前边城谋事。
何愁边城不兴?
等两人走到客栈区,燕家人将他俩带到一栋木屋前:“王爷请,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锦岁高声赞道:“燕家主果然有品味!木屋比竹屋清静,比草芦有意境。并且这间天字一号客房,是全客栈区视野最好的地方。”
顾长萧忍不住瞟他一眼,又开始了,小季道长只要对上燕九的事,就是想着法子称赞他。
不过是选了一间木屋来住,都能被他夸出花来!
要是锦岁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要说他没有生意头脑,不知道给客户提供情绪价值的重要性。
并且人家燕九是单纯的客户吗?是合作股东,是财神啊!
楼上的燕九自然听到她的赞美,轻笑道:“王爷请进。”
没错,客栈住全部建的是两层,其实一层是架空的,这是为了防蛇虫,还别致美观。
锦岁率先上楼,见顾长萧黑着脸跟在后面,她小声问:“你要不想进来,就在下面等我。”
顾长萧瞄他一眼:“你要跟燕九单独见面?”
锦岁忙道:“当然不是!我就是看你不情愿嘛。”
顾长萧轻哼一声:“我的任务是保护王爷,面见外人,我自然要贴身跟着。”
锦岁:……你的戏瘾也挺大的啊!
两人走到二楼廊下一看,之前还很简陋的木屋,此刻里面摆着一张华丽的织花地毯,墙上挂着绣花壁毯,床前摆着四幅的山水屏风。
小木桌上铺了一层华丽的垫子,此刻一炉鹤嘴炉正袅袅地冒着清烟,淡淡香气扑鼻而来。
燕九一身白衣,广袖翩翩,一手拿着三十六计翻看,一手拿着一玉盏品茗。
锦岁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等咱从边城公司离职之后,当个闲散富婆,咱也过这样低调中透着奢华的生活!
特娘的,真想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我们真假戾王还挤在小草屋呢,你就来过个夜,就弄这么大阵式!
跟他一比,不管是真戾王还是假戾王都过的像个糙汉。
锦岁不用看顾长萧的脸,也猜到此刻肯定很难看。她有点理解为什么顾长萧不喜欢燕九了。
“王爷请进来坐。”
锦岁看着自己沾了泥的靴子,实在不忍往那华丽地毯上踩,她还在想让人拿鞋来换。
就见顾长萧已经大刺刺地进去坐下,不用燕九请,自己倒茶喝。
锦岁还能说什么,只能把泥往廊上蹭蹭,笑着走进去。
燕九神色丝毫未变,好像顾长萧的无理他一点也不介意。
笑着给锦岁倒杯茶:“王爷公务繁忙,来看燕某没耽误王爷正事吧?”
顾长萧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知道王爷忙,有事你快说。”
燕九这下没法无视他,抬手又给他倒了杯茶:“王爷邀请燕某来看戏,只是这戏文需不需要燕某提前对一对?”
顾长萧冷哼一声:“边城的事用不着燕家主帮忙,燕家主只管看戏就好,戏怎么唱的你就不必过问了!”
燕九微微抬眸,看了顾长萧一眼,转头看向锦岁疑惑地问:“这位大人是不是对燕某有误解?
听说我那一对不成器的弟、妹得罪了你,还望大人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锦岁忙道:“没有没有,燕姑娘和十一公子来边城,我们都非常欢迎的,都是朋友,哪有得罪之说!”
“多谢九郎这般关心本王,你放心,郑芸和钦差的事我已经准备妥当,你安心看戏就好。”
燕九眼中划过一丝愧疚道:“如此就好!倒是燕某唐突了,差点误了王爷的事。”
锦岁忙安慰:“并没有,郑芸和钦差本来没胆子来,是你阳错阴差推了他们一把。”
顾长萧是真看不下去了,小季道长到底怎么回事?看燕十二娘一幅郎情妾意的模样,这看燕九的眼神也差不多!
这燕九说话也让人火大的很,一幅女人作派,老是一脸愧疚的模样,专门引小季道长关心。
你妹妹还骂我是狐狸精,你这才是十足狐狸精作派!
他捏着玉盏的手不断用力,眼看就要将那价值不菲的茶杯捏碎。
锦岁赶紧上手夺下,给他使着眼色,含糊地说:“赔不起!”
必须赶紧把顾长萧带走。
朝燕九干笑两声:“九郎没别的事本王就先走了,傍晚球场那边有场热身赛,你可以去看看。”
“那边的集市新鲜玩意也很多,可以和燕姑娘一起去逛逛。”
燕九朝窗外抬了抬下巴:“十二娘应该没有时间。”
锦岁忙起身探头一看,只见十二娘和陈芸娘等女子一样,戴着乌色头巾,正在帮忙搬东西。
锦岁忙解释道:“不是我让的,我还没见过燕姑娘。”
这燕家三兄妹的性格差别也真大啊!燕九来了就摆贵公子谱,燕十一来了跑去表演‘马戏’,燕十二娘却去干活!
真是的,你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当个甲方,每月按时给我打款就行了吗?
燕九很淡定:“我知道,随她去吧!
对了,上次和王爷秉烛夜谈三十六计,让燕某受益匪浅,不知王爷何时有空能与燕某再畅谈一次?”
顾长萧看向锦岁:“秉烛?夜谈?”
该不会还抵足而眠了吧?
“哈哈,好说好说,这段时间本王太忙了,等忙过去之后一定邀请九郎畅谈三十六计。”
匆匆离开小木屋,锦岁本来想立即去劝走燕十二娘,又怕被这个死心眼的姑娘缠上。
推顾长萧:“我现在不能见燕姑娘,你去劝走她。”
顾长萧抱着双臂:“我更不能见!她见了我就跟见到仇人一样。”
也是,上次你俩的架还没打完来着。
招手唤来燕家管事:“你去跟燕姑娘说,燕家主请她一起逛集市。再有,让她别去帮忙了。”
燕家管事笑道:“王爷在此稍等,老奴这就去唤姑娘来。”
锦岁哪里敢等!他一走,立即拉着顾长萧匆匆而逃。
结果哪也找不到一处安静地,到处都是人来人往。
让她好笑的是,每盏路灯旁边都围满了人,而那个巨大的滑轮起重机,更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每次滑轮吊起重物,他们都齐声叫好。
活像后世男人们,围着看工地的挖堀机工作一样。
锦岁整个大无语,你们燕州城的贵公子,都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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