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很喜欢那件羊毛衫,又软又暖和,锦岁当场送给了她。
燕九沉思着问:“这纺织羊毛的纺织机,需要多久能做出来?”
他以为锦岁是要边城的工匠研制,才能把纺织机做出来。
却不知,锦岁那里有现成的图纸,并且在没有蒸气机的时代,完全靠人力操作的纺织机太简单了。
锦岁当即保证道:“回到边城,最多三个月,我便能将成品机给燕家。当然,再教导工人,到羊毛成线再织衣出售,应该需要一年。”
燕九轻笑:“那也很快了,如此,这向北疆大肆收购羊毛、兔毛的生意,燕家愿意和季姑娘合作。”
锦岁轻咳一声:“是和边城合作。”
她继续道:“我知道燕家主还担心什么,收购北疆农民经济作物的生意,需要大量粮食来换取,而燕地缺粮,若用金银向江南买粮,就很不划算。”
燕九点头:“不止如此,朝廷还限制燕地商贸,即便我有再多银子,也买不到太多粮食。”
他不留痕迹地看一眼顾长萧,顾长萧坚定地道:“我不能保证近期放开燕地商贸权,但最迟一年我定让朝廷开放燕地商贸。”
锦岁笑道:“我有一计可解决粮食问题。”
两人齐齐看向她,锦岁取出一份地图,几人皆围过来看,开始都没认出来,几息之后,顾长萧和燕九异口同声地道:
“南洋!”
锦岁点头:“没错,这正是南洋群岛!那里四季常春,水稻一年三熟,粮食价格极为便宜。
并且这些小岛都是土着自立一国,还没路们大夏的一个镇子人口多。他们同样是以物易物,一点布匹、美酒、糖,就能换取大把粮食。
我们可以让那里的土着种粮,用物资与之交易,再用这些粮食跟北疆换取经济作物。
北疆的经济作物到燕地加工,葵花籽变成油,棉花变成布料,葡萄干、枣干这些都是精贵点心。
如此一来,我们需要付出的成本就是运输费、人工费,可所得不仅能掐住北疆粮仓的命脉,还能带动燕地经济,同时赚到很多钱。”
锦岁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制定的粗糙计划,具体实施还需要详细规则。”
十二娘看锦岁的表情,简直是眼泛星星,这一刻她觉得,就算岁岁是女人,也不妨碍她的喜欢和崇拜。
是了,她就是喜欢岁岁这样高声阔论,不管多么复杂麻烦的事,到她手里都能变得条理清晰,简单地解决了。
听听这项涉及多个国家的大计划,正常人脑子都想得乱成一团也想不清楚啊!而岁岁却很快将计划想周全了。
十二娘想想锦岁接手后的边城,她顿时觉得把一个小小边城给岁岁管理,太屈才了!
感觉她完全能当一国之相,对,当女相国也不差!
这就是聪明人吗?下辈子我也要长这样的脑子和心眼。
燕九同样敬佩地看着锦岁,他在路上跟季姑娘聊天便感觉到,季姑娘的眼界比他更开阔,很多时候他的目光都放在燕地上面。
虽然燕家有海船,可因朝廷海禁,燕家只能私下出海,对海外之事他知道的便不多。
他本以为自己对北疆的熟知,能比得过季姑娘。可路上季姑娘看北疆的舆图,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哪一片的部落比较强大,哪一片更适合囤兵。
甚至能分析出四季牧民的迁徙路线,燕九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是佩服不已,季姑娘已经不是聪慧了,而是,多智近乎妖!
此刻听她将这么一个宏大的计划制定,如数家珍,条理分明,各方考虑皆到位,燕九真诚地道:“季姑娘大才,燕九自愧不如。”
只有顾长萧,含笑地看着锦岁,眉眼间皆是自豪。
他的表情让燕九很是不喜,季姑娘聪慧,与你何干?
锦岁忙道:“燕家主切莫这样说,其实我这个计划太过假大空,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我们来详谈。”
“据我所知,海上海盗极多,大夏海禁,海军只守沿海,而海上行商则要靠自己组织护卫对抗海盗。
咱们这样大规模运粮,必须要有海军护航……”
说到这里,她和燕九都看向顾长萧。
顾长萧胸有成竹地道:“朝廷确实海禁,但本王在燕地的封地有海港,建一支海军是理所当然的。”
锦岁给他出个主意:“王爷的海军不要以常规海军出海为目地来上报朝廷,而是,为应战北境牧民和高夷。”
“至于海兵训练好之后,是怎么使用,那不就由王爷说得算了。”
顾长萧大赞道:“此计甚妙!开国时朝廷还想驻兵丹东打高夷,呵呵,数百年过去,他们早就把先祖遗愿给忘了。”
这话锦岁和燕九都没接,你自己骂君家无能没事,我们接话却不能跟着骂。
但骂誉王却是可以的:“就是!瞧誉王干的蠢事,别说高夷,他要登基称帝,估计把西北都送给左贤王了。”
三人继续谈论这个计划,当聊起海上时,锦岁随口问了句:“海盗都是哪里人?”
然后燕九就说了一个让她连灵魂都战栗的名字:“大夏沿海一带的海盗,多是倭人。”
听到‘倭人’二字,锦岁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种独属于种花家儿女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可以这么说,锦岁从穿越至今天,灵魂都是飘泊的,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并不强。
她一路走来所做所为,开始是被原主的宿命牵引着的,找到凌爷爷和锦安,有了一个为凌父翻案的目标。
后来假扮戾王,建设边城,与黑羽劳将士同生共死建立羁绊,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命运推动着她往前走。
至于她自己,那个所谓和凌爷爷、锦安找一方世外桃源,行医种田的梦想,也很虚。
她像个漂泊的旅人,像个游客,那是没有触及到她灵魂,没有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真正归属感的梦想。
她曾无数次自问,甚至在空间里自说自话,为什么自己会穿越?还带着实验室穿越?
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来古代走一遭?她会不会背负着什么使命?可惜无人回答。
而此刻,她好像有答案了。她终于找到自己的使命感,建设一方,帮助底层百姓站起来。
或者平定边关,让我们种花家提前进入民族大融合,再无战乱。
发展工业,传授医学,在实验室的帮忙下,让我们汉人掌握科技,成为世界第一。
……
这些远远一够!她要做的是让种花家史书上,最惨烈的那一页,消失!
那就是,从根源上绝了千年后的倭人入侵华夏,这一惨绝人寰,满纸血泪的史书,彻彻底底地抹去!
锦岁如同找到人生目标一般,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她在这个世界扎根了。
她激动地问燕九:“你说的倭人,是居在东瀛岛,个子矮小、喜食生鱼、信仰他们天皇的倭人?”
燕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激动,但还是快速回答:“没错,就是这个倭人。
开国时倭国还是大夏的附属国,年年纳贡,后来大夏海禁,倭人不再纳贡。
他们成立海盗团,纵横东海,时常抢掠过往商船。”
锦岁笑了,眼神里出现一种她从未有过的野心!不是对权力和财富的野心,而是对杀伐的野心。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使命!
几人被她的反应弄得有点懵,还有点担心,因为此刻的季姑娘的表情略显疯癫。
顾长萧担忧地问:“岁岁,怎么了?这倭人有何不妥?”
锦岁一把抓住顾长萧的手:“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用我余生的跟你做笔交易。”
燕九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声道:“不知季姑娘想做什么交易?燕九是否能参与?”
锦岁另一只手快速抓住他的手,双眼中满是亢奋:“那就咱们三个做交易,我要灭掉倭国!”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惊,十二娘上前摸摸锦岁的额头,没发烧啊!
咱们还在北疆密谋杀左贤王呢,还不知道能否成功,你就想着去灭倭国了?
锦岁将两人的手猛地扣紧,拉到一起:
“你们愿意吗?这笔交易不定时间,只要我活着的时候,不,就算我死了,我的孩子或者我的学生来承我的遗愿。
只要能将倭国灭掉,我愿意此生都替两位打工。
戾王殿下,你要多少鱼油火器我都替你制,我为你出谋划策,我会让边城发展得比江南还要富裕。
燕九郎,我替你燕家发展工业,开拓安全的海航线。只要你们答应我,助我灭掉倭国!”
顾长萧伸出另一只手,想把燕九的手推开,结果燕九也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
然后就变成了三人相互牵手,交叠得跟孩童做游戏的姿势一样。
顾长萧眯着眼眸看了一眼燕九,随即转头向锦岁笑道:“岁岁,你先别激动,我答应你。
岁岁的志愿就是我的志愿!我一定会兴建海军,灭掉倭国。”
两人又齐刷刷看向燕九,燕九还很冷静,轻声问锦岁:“季姑娘,可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灭掉倭国?”
锦岁缓缓松开两人的手,起身慢慢地在毡房里走了两步,背对他们,然后讲了一个让几人觉得匪夷所思,又很合理的故事。
“你们不好奇,为何我一个小道姑能有如此学识?能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吗?”
全程旁观的流云在心底咆哮,因为你有仙法!你有乾坤袋!
但他没说出来,怕被人当成疯子。诚然,眼前的季姑娘就挺疯子的。
“我自小跟爷爷在道观长大,幼时曾大病一场差点死去。在病中,我只觉像是魂魄离体,如在梦游一般来到一座非常大的书房。
我随手翻了几本书,看到了鱼油火器的制作方法,看到了精铁的冶制法,看到了灵药青霉素的制作法。
看到了一张比大夏舆图要大数倍的地图,在张地图上面,不论是北疆还是南洋群岛,都只是世界的一小部份。
这个天下,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大得多。
我看了很多很多,便只记住一部份。
可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本名为‘汉史’的书,那是我们汉人的血泪史。
上面清楚地记载着五胡乱华、金人渡江、鞑子入关等等异族戕害汉族之事。
而其中最为惨烈,实施汉人大屠杀,光是在金陵就屠杀了三十万汉人。
差点就让汉人灭族的敌人,正是东瀛倭人!
我病好之后,把病中所观告诉阿爷,阿爷说是我天生福运,三清道祖庇护,病中开天眼看到国运未来。
可惜像我们这种小人物,看到又能如何?那些事不知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后才会发生的,眼下根本无计可施。
阿爷让我忘了梦中所观,我确实也忘得差不多了。
唯独倭人那一页史书,我却是死都不能忘!我相信三清道祖庇护,让我观到未来,必是给了我使命的。
若我只旁观什么也不做,此生都不得安宁。
直到今日听九郎说起东瀛倭人,才将这尘封的记忆唤醒。
我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心不安宁的原因,也明白为何命运会把我这个小人物,推到边城,有幸跟戾王殿下和燕家主结识。
不管那未来是不是真的,我都想为汉人命运博一博。
所以,你们愿意帮我吗?”
锦岁回头,已是泪水涟涟,那是一段身为种花家儿女,只要想到就会流泪不止的血泪史。
她将自己的穿越用道家庇护掩盖,在这个人人信俸神佛的时代,非常有说服力。
她已然下定决心,如果燕九和顾长萧因为某些顾忌,不愿意灭倭。
那她也会积累自己的财富,自己出海建立海军,大不了花上几十年,我还不信靠着实验室,我能灭不了此刻还很弱小的东瀛。
结果她看到的是顾长萧和燕九齐齐起身,向她作揖一拜,燕九的眼神中是敬佩,而顾长萧,是心疼。
顾长萧柔声道:“原来岁岁一直都有这么大的压力!
事关国运,这不是岁岁一个人的事,我君晏清,身为大夏皇子,必当为汉史添一份力。
我们一起,扭转汉人未来的命运!”
怪不得岁岁不拘小节,行事作风与常人截然不同,原来她自幼,心里就有这样重的担子。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69_169361/456647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