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益这几日在户部清点库银时，总有几分心不在焉。
这两日因着钱江的案子，诚王被弘光帝叫进宫里训斥了几次。据说昨日更是让诚王在太和门前跪了半日，晚间是让人抬回府的。
他们这些寄居在别人门下的，一身荣辱都系于主子一人。前段时间诚王出尽风头，他们也都跟着扬眉吐气。
如今诚王吃了挂落，他们也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这身不由己的滋味，要说在以前，董益已经很习惯了。毕竟诚王要是一开始就风光无限，也轮不到他这样出身的人到诚王府做事。
本来不过是混口饭吃，若是不曾风光过，也不会生出贪念。
可诚王这一起一落，却让董益平白生出了许多危机感。
尤其是这次的事发生之后，董益想要脱离诚王府的心思更加明了。
老道说他有大富贵。
那日他在赌场千金散尽赢万金，本来想着就此收手。
毕竟有那一万两银子，也够他富足快活过一生了。
但经过诚王这件事，他却觉得还不够。
他跟在诚王身边时日不短了，深知这位主子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风霁月。他若是想脱离诚王的掌控，就比得做完全的布置，并且必要远离京城。
无论是脱身诚王府，还是将来到外地安家，买房置地，娶妻纳妾，都需要银子。若想福泽后代子孙，万两银子，无论如何是不够的。
这几日，他脑海里总在回想老道那句“万金散尽百倍徊”。
一夜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能错过！
于是董益又一头扎进了“甲二房”。
赌场里的氛围极其容易让人迷失心智。
输的人想翻盘回本，赢的人想赢更多。人心如此，得了千钱想万钱，谁也逃不过。
董益这一次没能继续好运，仍是连连输钱。
可是让人惊异的事，他虽然输，却输得气定神闲。
很快有个年轻的赌徒认出了他。
“我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那天先是输了一千两银子，最后却用三两银子赢回万两白银的那个人嘛！”
“还有这等事？”
有未曾见过那日盛况的，听他这话都觉得好奇，不由得围着那人追问细节。
“你详细说说。”
“对呀对呀，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常年混迹赌场，还从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当即有几分得意，好像那晚赢钱的是他一样，将董益那晚先输后赢的事迹连说带演一一道来。
来赌场耍的，谁没输过钱，十赌九输。大部分都是越输越不愿意停手，所有赌鬼都坚信自己会有回本并且暴富的一天。
如今就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大家自然激动。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自己也有可能像那个人一样，不但回本，还能赢回十倍的银子！
一时间都热切关注起董益。
尤其见董益那明明连输，却胸有成竹的沉着样子，对董益更是心生崇拜追捧。
“瞧瞧这位先生的气度！再看看你们输了钱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难怪人家能翻盘！”人群中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
“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回回输钱就你闹得最凶！”有人立即不给面子的反驳。
那络腮胡也不生气。
哈哈一笑，道：“说得对，俺也没有这位先生的气度。今日就好好跟先生学学！”
人都有虚荣，董益这种曾经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更甚。此时满屋子的吹捧多少让董益有些飘飘然。
这一晚，董益输了六千多两银子。
眼看着夜色渐退，天将明。
董益不得不收手，准备去户部。
他输了一晚上，却始终面不改色。这更是让围观的赌徒们对他生出无数的好奇和仰望，他走时，还有人上前叮嘱：“先生一定要再来！我等等着见证先生赢回十倍百倍！”
好话人人爱听。
董益笑着拱拱手，转身走了。
虽说输了六千多两银子，但他一点也不心疼。
他知道，他现在输得越多，一旦他开始回本，那就会回来的越多！
老道不是说了么，万金散尽百倍徊呢！
无论他输多少，他能赢回一百倍！
所以他现在反而不急着赢。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始赢钱，那就一定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他会一直赢，直到赢够输出去银两的百倍！
从这天起，董益就像着了魔一样，日日到赌场报到。
虽然日日输，却日日笑容满面。
手里的现银输光了没关系，他卖了房子。反正将来他是要离开京城的，现在的房子留着也没用。
后来干脆就跟赌场借银子赌。
一般的赌场都会借赌客赌资，不过利钱高很多。当然，赌场也不是什么人都借的，有些人家徒四壁，借了钱根本收不回来，当然不会借。
但像董益这种。
他借多少，赌场就给他多少。
毕竟，这位，可是他们得了吩咐，要“好好”关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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