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的践行宴举办至深夜。
双方似乎都有意在拖延时间。
乌桓自然是为了争取更多时间盗取军事布防图。
而大夏,弘光帝则是有意给时间让乌桓盗图。
叶清岚三人的分析,早就经由沈还山之口禀报给了弘光帝。
大夏朝,知道布防图准确位置的官员寥寥无几。这样的人若是与乌桓勾结叛国,后果不堪设想。无论如何需得揪出这个人。所以弘光帝也同意将计就计的计划,只是有一点:“你须得给朕立下军令状,决不能让真的布防图流落乌桓,不然……”
“若布防图有半分闪失,臣……提头来见!”
沈还山并没有跟几个小辈说过他在皇帝跟前立下军令状的事。
这件事事关重大,即便是他亲自去做,也没有完全把握,他不想给小辈压力。
他早已在皇帝的允许下,悄悄调动了兵马陈列于两国边境,保证不让乌桓带着布防图出大夏国土。
至于其他的,就放手交给小辈们去做。
而库戎在收到手下隐晦的暗示时,还是主动提出还要最后回去整理一下行装。
弘光帝当然不会拦,痛快地说了些依依惜别的话。
乌桓人走后,弘光帝和沈还山隐晦地眼神交流了一番,沈还山隐晦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虽然有魏曦的人盯着,他还是要在皇帝面前做做样子。而且,不亲自盯着,他也确实难以安心。
库戎一出宫门,立刻有个影子上前复命。
“东西到手了?”
那黑影点点头。
“有没有确认?”
“确认过了,是真的。”
库戎却皱起眉头。
达尔干不解:“王怎么好似并不高兴?”
“本王是觉得,这过程,好像太顺利了些……”
那黑影躬身:“也不算顺利,那冷宫周围有不少大内高手监视,我们出来时惊动了他们,交手了。带去的人手折损了大半。”
“假图放上去了?”
“放回去了,估计这会儿肯定已经有人将冷宫的情形上报了大夏皇帝,我们在冷宫里顺手拿了两件珍宝,估计他们会以为咱们是入宫盗宝的。”
“那也不得不防。侯府那边情况如何?”
“也得手了。”
库戎点头:“让乌拉达带着图和人乔装出城,日夜兼程,尽快赶回乌桓。”
大夏若是有所怀疑,一定会在和亲送嫁的队伍当中安插人手,借机查探甚至想办法将布防图偷回。所以兵分两路,带着图的人乔装先行,是最稳妥的办法。
来人领命应是。
而剩下的人,则是跟着库戎和达尔干回到了驿馆。
承安宫里,长宁屋里的蜡烛整夜燃烧。
她呆呆坐在殿内,任由喜娘为她装扮。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她大婚时的场景,她是大夏朝唯一的公主,是大夏朝身份最尊贵的少女。她曾一直以为,若有朝一日她出嫁,婚礼必定会极尽奢华庄重。
而不是像此时,只不过是打发了两个喜娘,为她草草梳妆换衣。
没人恭贺,没人祝福,倒像是想将她早早打发出去的潦草了事。
就连嫁衣,都没来得做得合身。
她前日偷偷出宫还在激愤之下刺伤了萧既,她知道这是父皇对她的惩罚。但其实她也没那么在乎了。
谢贵妃与长宁一同缺席了前朝的践行宴。
她在承安宫坐镇,看着长宁呆呆地任由人摆布,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谢贵妃心里也是疼的。
她虽然气长宁没脑子,但毕竟是自幼长在自己跟前,疼了这么多年、纵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儿,一想到长宁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谢贵妃心中酸涩难忍。
只是她一向外柔内刚,即便心中百般担忧,但还是忍住了没有掉泪。
她心里也恨弘光帝。
恨他竟能如此翻脸无情。以乌桓和大夏的关系,是不是真心求和,她不信弘光帝看不透,乌桓请求联姻,不过就是为了放松大夏的警惕,这个和亲公主的命运,几乎是注定了的。
即便如此,弘光帝还是能毫不犹豫地将长宁送出去。
这就是他的疼宠。
呵……
谢贵妃垂眸,平淡的面色上看不出心绪。
母女俩各自坐在一角发呆。
没有谆谆叮嘱,没有依依不舍……
转眼间,五更鼓响,夜将近,天微明。
更鼓声惊醒了一直在发呆的谢贵妃,她仿佛这才意识到,分离,已经逼到眼前,一时间,浓烈的哀伤和不舍同时涌上心头。
她仿佛终于想起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长宁和亲,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出嫁,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她只能嘱咐一句:“以后……莫要万事由着性子了……”
远嫁乌桓,无人撑腰,若是脾气不改,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那个库戎,一看就不是个脾气好的。
想了想,她拉着长宁的手,郑重道:“长宁,母妃知你心中有怨,有怨也不是坏事。乌桓野心勃勃,恐怕早晚有一日会和大夏兵戎相见,若真有那一日,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保全自己。”
长宁这才受到触动般抬眼看向谢贵妃。
待看清谢贵妃通红的眼圈时,终于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母亲一向美丽高贵,大方从容,从来泰山崩而面不改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绪外露。
“母亲,女儿……不孝……”
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已经有宫人催促:“殿下,乌桓的迎亲车队已经等在宫门外,咱们……该出发了。”
听得这声催促,谢贵妃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倒是长宁,显得平静一些。
她往殿外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身来,跪在谢贵妃身前,重重磕头,道:“母亲,女儿以前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母亲保重身体,不必为女儿担心,我,会好好的。”
她会好好的,她会活下去。
活下去,等着看那无情人的报应!
不久后,乌桓使臣队伍以及长宁的送亲队伍从北城门浩荡出发。乌桓带走了大夏朝唯一的公主。
与此同时,京城西门,一辆破旧的牛车也晃悠悠的出城去。
而镇远侯府,一向平静的清晨却被一声慌乱的尖叫打破:“小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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