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院长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过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骇道,“傅……傅总?”
他以为傅总是为了医闹的事来问责的,连忙解释道,“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当时为了阻止歹徒行凶,也有很多医护人员在阻拦歹徒的过程中受伤,只可惜,歹徒捅在韩医生身上的第一刀就正中心脏,等我赶去抢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神色颓然,也依旧立正挨打,“不管怎么说,医院里发生了这种事,我这个做院长的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是我们在这方面没有做好预案,傅总,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包括免职和赔偿。”
傅臻誊站在他面前,看着程院长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片刻后才沉声开口,“歹徒已经被警察带走,接下来我会派专门的法务人员对接,对方的刑事责任和赔偿金我都会替韩医生争取。”
“除此之外,医院会以慰问的形式向韩医生捐助抚恤金,照顾好他的遗孀和孩子。”
“我知道韩医生是你最得意的学生,希望你能节哀。”
“至于你,如果想以私人名义向韩医生家庭捐钱,那是你的事,不用向我报备。”
程院长万万没想到,傅总天不亮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
“您……不责罚我吗?”他眼中闪过一抹悲痛,“毕竟我是这家医院的负责人。”
“是,在你的管理之下,出现这种恶性事件,按理说,我应该责罚你的,即便你很无辜。”傅臻誊眸色深深,“现在,这个责任,总公司替你担下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程院长一愣,望着傅臻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他心中莫名闪过一抹不安,好像已经意识到了,傅臻誊即将要问的,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
但他也明白,这是傅总给他的机会。
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道,“您问吧,我保证自己知无不答。”
“三年前,你在急诊室的时候,曾经参与救治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事件,是吗?”
程院长心头一跳,猛的抬头看向傅臻誊,故意急促,“您也听说过那场车祸?”
傅臻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是还是不是?”
程院长呼吸困难的点了点头,“是。”
“说说那场车祸的具体情况。”傅臻誊定定的看着他。
程院长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转身背对着傅臻誊,看着已经泛起鱼肚白的窗外。
“那是……那是在一个深夜。”
程院长的声音有些发抖,三年前那件事,对他来说像是一个巨大的疮疤,他为此连职业理想和职业规划都改了,如果不是傅总问起,他一辈子也不愿再去回忆。
“那天下着雨,我们接到消息,说一辆大卡车撞上了一辆小轿车,轿车内一家三口,母亲当场死亡,父亲和孩子以及那个肇事司机被紧急送来抢救,整个急诊室都忙碌起来,准备迎接这一场困难的救治。”
“后来,救护车把人送了过来,三位伤者,那家的孩子伤的是最轻的,被分配给新入职的医生和实习医生。那家的父亲据说下半身卡在车里,可能要面临截肢,但总归影响不到性命。唯一麻烦的是那位肇事司机,我和科室里一个年轻的医生就参与救治了那位肇事司机。”
“肇事司机伤的很严重,身体多处器官破裂,大出血,粉碎性骨折,我是外科医生,那位年轻的医生是内科,所以就由他来做内脏器官的修复手术。”
“手术很顺利,眼看着要完成的时候,突然……”
程院长说到这,控制不住自己,哽咽了一下,他用力把那些情绪压下去,接着道,“一个病人家属拿着一把刀冲进来,直直的冲着那位年轻医生跑过去,那刀……狠狠地刺进了年轻医生的身体里,我吓傻了,像废物一样瘫在地上,很快,保安就制住了那个家属,可那位年轻医生却……没能保住性命。”
“因为那位年轻医生突然受伤身亡,那个肇事司机也没能活下来,没几天就去世了。”
程院长说完,若无其事的抹了一下眼角,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除了眼角红红的,再看不出半点异样,他不解的问,“傅总,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傅臻誊面色微沉,他没回答程院长的问题,而是想起了刚到许嫣桑身边的时候,有一次两人的对话。
“你跟周牧川是怎么认识的?”
“三年前,我爸妈出了车祸,我妈当场死亡,我爸伤了腰椎,双腿瘫痪,肇事者逃逸,我最绝望的时候遇上他,他帮我找到了肇事者的下落,也给我爸找了最顶级的专家,这才保住了两条腿。”
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程院长参与救治的那场车祸就是许嫣桑曾经遭遇的车祸。
可许嫣桑说,肇事者逃逸,是周牧川帮她找到的,程院长却说,肇事者身亡了。
傅臻誊抬眼看着程院长,问,“当时那一家三口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程院长回忆了一下,道,“因为我后面没有跟进这几个伤者,只听说伤势很重,但很幸运,虽然腰椎受伤,却能保住两条腿,长期复健说不定能站起来。”
傅臻誊眼神冷了冷。
明明医院当场救治就保住了许大乔的腿,许嫣桑却说是周牧川帮她找了最顶级的专家,才让许大乔保住了两条腿。
三年前,许嫣桑把周牧川当成救赎,信任他,感激他,而他……却把许嫣桑当成了什么?
“你是因为那件事,才申请转管理层的吗?”傅臻誊问。
程院长缓缓的点了点头,“没错,从那之后,我患上了应激障碍,无法信任患者,也无法主刀,所以……”
“我听说,这次韩医生的手术,是你主刀?”
程院长苦笑一声,“只是为了自己的学生,拼命一次,可没想到,他没能撑过去……”
“节哀。”傅臻誊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又问,“三年前的那场急诊救治,医院为什么没有半点记录?”
他回国买下这座医院是偶然,要不是毛齐查出三年前爷爷曾在这家医院出现,也不会顺藤摸瓜查到三年前还有这么一场车祸被抹去了痕迹。
程院长一愣,“您不知道?三年前,就在那场车祸过去不久,医院内部一场大火,烧毁了许多的资料,医院网络瘫痪半个月,等一切都回归原样,所有的病人资料都丢失了。”
傅臻誊闻言,扯了下嘴角。
程院长莫名有些后背发凉,这还是傅总跟他聊了这么久,第一次露出表情,只是这笑容莫名让人毛骨悚然,就仿佛一个深藏于暗处的杀手不经意间抬了一下眼。
光是眼神就令人不寒而栗。
程院长直觉地傅总突然问这个,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两次追问,傅总都没有正面回答,可见这事不是他能打听的。
索性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傅总不说话,他就不说话。
傅臻誊垂眸沉思了很久,才抬手对程院长道,“你先回去吧,这次的事故不会对你追责,你安心工作。”
程院长眼中并无欣喜,只道,“谢谢傅总。”
他转身离去。
傅臻誊却在窗前站了许久,眉头始终紧皱。
他原以为,许嫣桑和周牧川那场婚姻,是她掏心掏肺却遇人不淑。可程院长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周牧川有所蓄谋。
周牧川掌控着整座周氏集团,许嫣桑不过是个普通女孩,他对她图谋什么?甚至不惜搭上一场婚姻?
有什么东西,是周牧川必须要跟许嫣桑结婚,才能得到的?
傅臻誊目前手里的线索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却又不能打草惊蛇,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周牧川在这场事故里,扮演的并不只是救世主的角色。
换句话说,周牧川没那么简单。
只是这件事,却不能让嫣桑知道。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噩梦一般的过往,他会好好守护她现在的幸福。
至于那些危险或谜团,就由他来替她揭开。
天亮了。
许嫣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傅臻誊正在帮陈乔整理上学的书包,嘴角下意识的弯了起来,“怎么没叫我?”
“才七点半,”傅臻誊神色温柔,“你可以再睡会,一会我送她去学校回来买了早饭再叫你起来吃。”
许嫣桑皱了皱鼻子,“我只是受伤了,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这么……”
她想用“呵护”这两个字,因为傅臻誊最近对她的所作所为,真的让她觉得自己被呵护的像一朵娇花……
可是这个词歧义太大,她不敢用,小声接了一句,“把我当成瓷娃娃一样。”
傅臻誊笑,“你伤的那么重,再怎么细心都是应该的。”
“可你照顾我这么久,工作不耽误吗?”许嫣桑再次提起这件事。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再自由的工作,也不会允许他整天整天的不去上班打卡吧?
傅臻誊一顿,随即笑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今天不能陪你了,一会我给你买回来饭,得去公司一趟,再这么耽误下去,领导要有意见了。”
许嫣桑莫名的松了口气,对嘛,这才是正常的。
哪家打工人敢这么猖狂的?她现在在公司够受重视的了,也不敢这么来。
“我下午下了班再过来帮你办出院,”傅臻誊拿起陈乔的书包,问,“今晚想吃什么?庆祝你出院。”
许嫣桑有些不好意思,“这么隆重啊。”
“那当然,你这次死里逃生,怎么庆祝都不为过,”傅臻誊神色柔和,“好好想想菜单,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
许嫣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有些甜蜜又有些紧张,他亲自下厨……
她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好,我想想。”
就在傅臻誊离开后不久,许嫣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有些眼熟的陌生号码,她顿了顿才想起来,正是昨天给她发那条莫名其妙消息的号码。
她以为对方打错了,便直接挂了,没想到铃声不依不饶的又响起来,许嫣桑无奈的接起来,“你打……”
“错了”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歇斯底里的女音,“许嫣桑,这下你满意了是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你会得到报应的!”
许嫣桑皱起眉头,有些莫名其妙,“秦思思?你发什么疯?”
秦思思咬牙切齿的道,“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是谁捣的鬼吗?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那么好得罪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许嫣桑莫名其妙挨顿骂,气不过,又拨回去,结果秦思思反而不接了。
任谁遇上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她憋着一口气给秦思思发过去一条短信,“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请你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我没有掺和过你任何事,不管你信不信!”
秦思思当然没回。
许嫣桑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下去。
难道跟周牧川昨天来找自己有关?他们俩的感情出现裂痕了?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早就跟周牧川离婚了——离婚半年早已经进入另一段关系的前妻,只要有脑子都不会认为她还想破镜重圆吧?
而另一边的秦思思,则狠狠把手机扔到了墙上!
凌晨被母亲骂了一顿之后,她现在恨死了许嫣桑!许嫣桑害的她家破人亡,她也要许嫣桑付出代价!
一个阴狠的计划浮上心头……
许嫣桑,这是你自找的!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响了起来,这里一个佣人都没有,只有周牧川知道这里,谁会来找她?
秦思思站起来去开门。
门打开,她看着站在外面的茉莉,神色冷漠,“你来干什么?”
茉莉身上穿的衣服乱糟糟的,脸上也有红肿,看起来像是挨了打,她红着眼,咬着嘴唇道,“他们说我是你收养的,现在你跟周叔叔离婚了,周家不会再负担我的生活,让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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