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陆煦只能感慨，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娱乐圈里永远不缺副导演这种人。
上辈子他红了之后，这种人好像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剧组里和他沟通的都是客气和善的大好人，话都不敢对他说得太重，而这辈子，他的演艺事业才刚刚起步，《贵公子》虽然火了，却没被主流电视剧圈认可，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还得罪了主流电视剧圈。
毕竟，《守望者》堪称主流剧圈的代表了。
陆煦没有回怼过去。
圈子里稍稍有点权利就喜欢摆“我来教教你”架子的人实在太多了，他根本怼不过来，现在怼回去只会显得他没拿到角色破防了。
以陆煦对电视剧行业的了解，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只会在副导演这个位置上原地踏步。
成功的导演永远有棱有角，没有自我坚持的人永远创造不出好作品。
对待演员这个职业，陆煦一直坚持靠作品说话。
对方说他混不下去，他偏偏要混下去，还要混得比其他人更好。
他会拿出证据的。
……
同一时刻，《旭日初升》剧组。
顾思年冲副导演陈昌银使了个眼色，对方悄悄跟上来，顾思年皱眉道：“他没回消息？”
“没有。”陈昌银点了支烟，“我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他没删我，只是不回复。”
陆煦并不清楚《旭日初升》剧组的选角内幕。
事实上，导演穆迁和编剧金木更看好陆煦，希望陆煦来演吴慎，但顾思年这个男一号不同意，《旭日初升》由临歌娱乐和非我影视两家公司联合投资，非我影视也希望由自家艺人扮演吴慎这个角色。
选角的争议闹得很大，穆迁为此都快翻脸了，却还是没拗过投资商，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周，导演终于松了口。
不过因为这事，穆迁很不愉快，直言下一次不可能再和临歌娱乐合作。
代表剧组回绝陆煦的人是副导演陈昌银。
他只需要告诉陆煦落选就足够了，后面那些话并不是《旭日初升》剧组的意思，而是他个人添加的。
准确地说，是陈昌银和顾思年的默契。
陈昌银负责激起陆煦的火气，这样不管陆煦阴阳怪气还是破口大骂，都是他破防的证据。
接下来，先炒炒陆煦落选这事，再把他破防大骂的话发出去，陆煦low人的形象自然而然就建立了。
可陈昌银和顾思年都没有料到，陆煦居然对此毫无反应。
只看陆煦成天在微博diss这个diss那个，就知道他这人绝对是个火爆脾气。
可这一次，陆煦偏偏没有上钩。
自然地，陆煦落选角色就没什么可炒的了，主要是试镜吴慎的不止他一个人，只嘲笑陆煦，其他落选演员会有意见，可如果把陆煦特别low的一面展现出来，倒能衬托出其他演员的体面。
光炒作陆煦落选，还会激起穆迁的火气。
这位导演也不是好惹的，真把他给激怒了，他说不准就要和剧组一拍两散了。
这事穆迁不是没干过。
顾思年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陆煦没演上《旭日初升》还是让他心情很好。
他承认《贵公子》热度高，也承认……陆煦的演技不错，否则不至于让穆迁念念不忘，他愤怒于陆煦莫名有了让导演青睐的演技，却也庆幸，演员光靠演技是不够的，还得有资源。
不然凭什么他能当男一，陆煦却连个破男二也试不上呢？
最近关于verse的扒皮太多，顾思年因此掉了不少粉，唯一能让他偷乐的就是陆煦没拿到角色这事。
《贵公子》能火是陆煦走了狗屎运，难道他还会继续走狗屎运不成？
……
没拿到吴慎这个角色，陆煦的视线自然而然转向了那部历史剧。
剧本的一部分早在他手上了，试镜推迟了一段时间，他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
他演古装剧确实不多，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演过，早年间陆煦还演过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呢，不过懦弱型角色他演得相对少一些，毕竟——他基本都演主角。
对方诚意很足，在准备角色期间，陆煦也用上了十足的诚意，剧本提供的信息很少，不知道这是不是剧组对他的考验，不过作为演员，解读剧本是基本功，陆煦不至于连这一关都过不去。
准备了几天之后，他和剧组约了见面。
试镜前陆煦特意上网查了，和他上辈子一样，这个世界的历史剧也比较冷，属于吃力不讨好的题材，早年间倒是辉煌过，但随着资本大量涌入电视剧圈，现在已经没有人有耐心拍一部精雕细琢的历史剧，就算拍了，观众也未必会青睐。
总而言之，论前景的话，这部剧确实不如《旭日初升》。
当然，陆煦一直觉得，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一部剧“必火”的话，通常情况下，那部剧只会熄火。
因为“必火”的剧必然会被各方插一脚，选角成了各家公司的角力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到时候剧本会变成什么样……可以想象。
陆煦原本以为，这次试镜会像之前一样，由几个备选演员共同演绎角色，可到了之后陆煦发现，来试镜太子这个角色的，好像……就他一个？
试镜室里人倒是比《旭日初升》剧组多，导演刘春风和编剧秦禹坐在中间，长桌两侧还有几张熟面孔，应该是剧里的演员。
刘春风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不说话就好像在生气，生气的话……看面部走向应该会很像河豚，他一看就是寡言少语的性格，连提醒这些话都是编剧秦禹代劳。
说实话，陆煦很难想象长着这张脸的人看过《贵公子》。
副导演会不会在诓他？
总而言之，他人已经来了，还是先试一试吧。
“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吧。”
陆煦要试的这场戏，是少年时代便肩负重任的太子秦昭，无意间看到父皇抱起二弟、展现父亲温柔的一幕场景。
太子每日读书、练武、习帝王之术，可天子对他却少有和悦之色，只要求他处处遵礼法、为天下臣民及宫中兄弟作表率。
如此刻被父亲抱起的情形，他从未体验过。
陆煦开始准备的时候，刘春风和秦禹同时看向了他。
秦昭刚被太傅夸近日学业有成，正欲到父皇面前展示展示，就见宫中花园内，在他眼中严厉无比的父皇正亲切地抱起二弟，二弟待父皇也不像他一样死板，更近于寻常人家的父子。
这一场戏，秦昭的台词很少。
他脚步原本是轻快的，偶尔会慢一慢，因为谨记着自己身为太子的风骨。
但在看到父皇与二弟的那一瞬，秦昭停下了脚步，又蓦然缓缓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眼中先闪过一丝失落，片刻后，他又换上一副更复杂的表情，若仔细分辨，会发现其中有失落，也有自嘲，他甚至因此低头片刻，却又很快抬起。
他没有再上前，直至父皇与二弟的身影消失，秦昭才恢复了原先的姿态。
也就是说，陆煦需要用自己的情绪填满这几十秒钟。
陆煦站位正对着刘春风和秦禹，从两人的角度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在这个场景的发挥——
从表情看，秦昭已经不期待了。
但身为人子，所有人都以为他受到了偏爱，唯独他自己清楚，他没有，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即使在寻常人家，不受期待的长子也会失落。
而他是太子，父皇拥有的不仅是父亲的威严，更是皇权的压迫。
因而此刻，秦昭的表情中也有对自己的怀疑。
失落、怀疑……不自觉间散发的悲伤的气息，让这几十秒并不漫长。
陆煦有一张对演员而言很端正的面孔，但当他把情绪袒露出来的时候，现场所有人视线里只有秦昭。
在演绎这个角色的时候，陆煦刻意收了一点情绪，太子谨慎、胆小、阴郁，他不是那种受弟弟尊重的兄长，弟弟们只想早点把他从太子位置上踢下去，少年时代还好，等年岁渐长，秦昭的不安已经接近多疑了。
之所以收着演，是因为这场戏还没有结束。
父皇的身影消失后，手下关心了他一句，秦昭却只摆摆手：“无碍，孤是太子。”
这一刻，秦昭眼中的复杂情绪已经消失了，他的身形比前一刻更加挺拔，太子这个身份于他而言是千钧重担，是他不安的源头，但同样是他的铠甲。
到这里，这一段试镜就正式结束了。
“再试试这一段，给你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陆煦没料到还有临场发挥。
不过试镜一般是两种模式，有让演员准备充足过来试的，也有临时让演员自由发挥的。
陆煦接过剧本，到他手里的居然是很往后的一部分剧本——试镜前，剧组交给他的剧本只有几页，都集中在剧情的前期。
之所以知道这是靠后的剧情，因为这一段剧本上，秦昭这个太子已经被废。
他也抛开了太子这个身份给他的桎梏，以一个被逼疯的、绝望的儿子的身份，把言语化作利刃，将他这些年的愤恨条条剖开。
编剧秦禹很自然地把这段剧本给了陆煦，导演的表情也很平静，应该是事先协商过的。
这一段戏陆煦有了个搭档——这部剧的男主角、扮演皇帝的程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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