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对陆煦而言, 拿下星辰奖的日子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柜子里多出一座奖杯外, 窗外阳光依旧灿烂, 风景没有变化。
打开窗户，一阵寒风吹来，陆煦忽然间清醒了。
星辰奖奖杯安安静静立在玻璃柜里, 奖杯下方刻着他的名字和获奖年份。
本届星辰奖上, 《18岁那年》拿下了最佳长篇剧集和最佳男主角奖项大奖，最佳导演则由《尸声》获得, 因而获奖名单出炉后, 一众媒体纷纷表示, 陆煦是本届星辰奖的最大赢家。
热搜榜前二十里, 近一半热搜和陆煦有关, 有盘点他的提名和获奖经历的, 也有盘点他演员生涯的高光时刻的，verse的那段经历成为了经典课件，被网友们复习再复习。
顾思年几人倒是都转发了陆煦获奖的那条微博, 停更几年的verse官博甚至重新上线, 祝贺前“verse成员”陆煦赢下星辰奖视帝。
“啧啧啧, 密码终于想起来了！”
“真的是有生之年！！”
“之前好歹还会发[音符][眼泪]呢, 这次怎么没来个[音符][庆祝]？干巴巴的，一看就不情不愿的样子。”
“感觉verse真的给当下正活跃的男团提了个醒，撕可以, 别做得太绝, 谢青扬孟钦顾思年风光无限的时候, 想过陆煦有一天会翻身吗？”
谢青扬几人的转发, 陆煦自然没有理会, 不过网友们对“verse三人支持陆煦”这条热搜的态度也很冷淡——三人与陆煦在圈内的地位早已不对等，眼下这场戏，无非是谢青扬三人为了热度博眼球。
“……好歹是我少女时代的白月光，怎么就死了呢？给我留点念想也好啊。”
“如果他们能踏踏实实拍戏、好好做节目，而不是火了就蹭、糊了就嫌弃，我大概还会高看他们一眼。”
“＋1＋1。”
“这三个人愿意踏踏实实的话，绝对不会混到现在这一步，无非是verse有陆煦这个血包在，现在没有罢了。”
“他们对陆煦最大的贡献，就是把他赶出了verse。”
verse原先是临歌娱乐赚钱的主力，如今谢青扬三人都糊了，原有的代言掉得精光，连带着临歌娱乐也一蹶不振，加上之前临歌娱乐贸然进入影视圈，投资亏了一大笔，日子自然愈发艰难。
verse解散后，谢青扬三人都是独立团队，有各自的工作室，但以三人如今的商务和资源，显然没有养团队的必要。
俗话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曾以为将各自走花路的三人，又重新被临歌娱乐整合进了一个团队里。
好在最近几年男团选秀还算火爆，verse毕竟是大火过的，几人还能去男团选秀里当一当飞行嘉宾。
只是——放在verse还火的时候，他们至少能混个发起人的身份。
“他们……就算了，换成陆煦的话，我们节目组还会考虑考虑。”
节目制作人这话毫不给面子，谢青扬三人自然也听见了。
可他们只能忍，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飞行嘉宾这个身份看似不错，能被选手们尊称一声老师，但那是镜头能拍到的地方，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节目流程繁琐而杂乱，选手实力参差不齐，遇上那种大公司出身、粉丝又多的小爱豆，verse前成员这个身份毫无威慑力。
旁人拥有未来，三人早已没有了。
因为日子实在艰难，顾思年甚至瞄上了他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低成本网剧，指望着自己遇上一部《贵公子》。
然而《贵公子》是可遇不可求的，别说顾思年了，晨曦影视自身也想复刻一部《贵公子》——这个心愿至今没有实现。
……
许闻说出新邀请的一瞬，陆煦疑心自己听错了：“选秀综艺发起人？我？”
？？？？？
这句话的威力不啻于大象在天上飞。
“对，你。”许闻一看陆煦表情就知道他要拒绝，于是他默默摊开一只手：“节目组计划给这么多。”
这就是他明知陆煦会拒绝，高层却撺掇他到陆煦面前试一试的原因。
节目组给出了一个高昂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报价。
这几年各大综艺都很舍得花钱请人，因而那些曾经高高在上、根本瞧不上综艺的明星们纷纷为了钱纡尊降贵。
综艺可比拍戏赚钱轻松多了。
综艺还方便造人设，靠着综艺翻身的明星不在少数。
在年轻演员里，陆煦属于很少参加综艺的，他偶尔会去一两期，却没有完整参加过一整季的综艺。
他感觉自己没什么综艺细胞。
许闻：“……其实一直有脱口秀综艺请你。”
陆煦：“……他们很有眼光。”
陆煦依然诚挚地拒绝了这档综艺的邀请，虽说对方开出的价码很诱人，不过陆煦如今已经能拿到男明星里第一档的片酬，他完全不缺钱。
在旁人看来，既然已经拿下星辰奖了，放松放松是应该的，但对陆煦来说，拍戏并不累，反而是看似轻松的综艺会让他有压力。
拍戏时他是从容的，他可以轻易掌握角色的喜怒哀乐，参与进剧本创造的世界里，综艺则不同，他根本不是实力派偶像，他作为男团选秀发起人又能做什么呢？
告诉选手们不努力也可以？
想到那幕场景，陆煦就觉得很灾难，他的脸皮没厚到那种程度。
他想做自己擅长的事，不想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仅此而已。
有人爱说“挑战”，但陆煦觉得，节目组花几千万请他过去，或者粉丝们期待他出现，绝对不是为了让他口头表演几句努力。
收了钱就要办好事。
……
星辰奖的热度过了一周才逐渐平息，微博热闹了几天，网友们纷纷在各大视频网站发布陆煦的角色混剪。
从方寸院墙望向天空的太子秦昭，到和父亲一起分享红薯的黄路宁。
视频名为《今生》。
【他终于拥有了一个平凡却爱着他的父亲。】
【在黄路宁这个角色身上，陆煦也收获了圆满。】
演员赋予角色魅力，这些视频不需要精修，网友们也不需要大海捞针般截取某个特定表情——陆煦让人印象深刻的表演片段实在太多，因而在各家网站发布的视频手法虽粗糙，情感却很充沛，让人忍不住看了再看。
“这是《至尊》哪个片段，我怎么没注意过？”
“俞一，我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俞一！！”
“呜呜呜又害我哭了好多次，所以陆煦什么时候拍新剧？”
“新剧暂时没有，新片《诡诈》定档了，有人和我一起看吗？”
“约约约！”
早在《诡诈》杀青后，高行川就和陆煦透露过，电影预计在星辰奖前后上映，正赶上陆煦拿下星辰奖视帝，《诡诈》成为了星辰奖前后两届视帝共同主演的电影。
事实上，高行川嘴上说要蹭星辰奖的热度，《诡诈》真正赶上的档期却是春节档。
陆煦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上剧和上电影的速度，好像根本没有库存积压这个概念，说上就上了。
高行川给出的解释是：“可用的素材多，好剪。”
导演主要是没有掣肘。
虽说这个项目是岳徽拉动的，岳徽却根本没有干涉剧组创作的意思，只勤勤恳恳当一个演员，陆煦也是，自始至终和所有演员保持默契。
对方的面孔甚至都比导演想象中更适合大银幕。
演员们把剧本展现得足够出色，高行川剪片子的时候自然充满灵感，他剪辑的时候甚至没考虑过票房——以《诡诈》的质量，不可能没人看的。
真不是他自卖自夸，《诡诈》就是哪哪都好。
导演滤镜八米厚。
岳徽和陆煦都摆出了和剧组共进退的姿态，就算《诡诈》真扑了，经济上的亏损必然不如春节档上映的其他几部电影大。
《诡诈》的拍摄成本是7400万，其中不包括岳徽和陆煦两人的片酬，特效稍微多花了些。
但电影既然定档春节上映的话，宣传费必然不会低，排片也难争。
之前《侠客》大扑特扑，没门路的导演们提到这事都一脸痛恨——排片多难抢业内谁不知道？放头猪导的片子上去，票房都不可能像《侠客》那么低。
有些电影质量明明不算差，可惜苦于排片，最终没有拿到预期内的票房。
虽说票房最终靠质量取胜，可最终票房落在哪个点位，和档期、排片、宣发……甚至导演和演员们的过往口碑息息相关。
……
春节档临近，电影市场上硝烟四起。
春节档是业内公认的一年中竞争最为激烈的档期，目前的电影市场上，票房过50亿的影片大半诞生于这个档期——与暑期档相当。
但暑期档有两个月，春节档只有短短一周，也就意味着，在这一周内，一部电影必须通过各种方式竭尽所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在这个档期里，《诡诈》的存在感并不算很高，虽然两位主角岳徽和陆煦的知名度不低，可这个档期的大制作实在太多、投资破亿甚至5亿以上的电影都有好几部。
相比《诡诈》，这些电影更需要在春节档搏一把。
“《归途列车》《小时候》《不灭黑夜》《诡诈》……今年春节档新片居然有十多部！”
“电影院要挤爆了吧？”
“我一直觉得《诡诈》不该在春节档上，剧组胆子好大。”
“可能要借一下陆煦拿星辰奖的热度？《诡诈》的宣传点只有这个了。”
陆煦自然勤勤恳恳为《诡诈》做宣传，毕竟是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不过对于《诡诈》，业内态度相当谨慎。
电视剧演员转电影演员未必都能成功，虽然陆煦在电视剧行业顺风顺水，可在电影这个圈子，他只是个纯粹的新人。
演员的实绩，是要靠一张张电影票攒出来的。
何况春节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票房都是以亿为单位，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一部电影会让步。
“……陆煦粉之前把章澈嘲爆了，现在陆煦自己要开始接受市场考验了，别到最后《诡诈》票房连《侠客》都不如吧？”
“坐等《诡诈》扑街，扑街扑街扑街扑街。”
“……讲真，《诡诈》剧组会不会太自信了，这片子一看就不适合春节档，谁愿意在春节档看这种鬼啊诈啊的片子？”
在营销上，《诡诈》也不如其他剧组舍得投钱，今年春节档最受关注的《不灭黑夜》邀请了两位影帝级演员同场飙戏，营销费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星辰奖举办前陆煦就看到了《不灭黑夜》的营销广告，到了临上映前，对方的营销愈发猛烈了。
“人家成本5个亿。”许闻伸手比了比，“春节的宣发成本比平时还要贵一倍，不收回票房可不行。”
票房追不回来的话，主创会发狂的。
之前《侠客》扑街，张治珍虽然拼命把锅往章澈身上甩，却再没有人敢找他拍电影了，任他再吹艺术吹信仰，投资商亏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
张治珍因此发了好久的疯，什么观众没有品味，什么自己为人正直得罪了不少人，还暗搓搓嘲笑其他票房高的电影是烂片。
《诡诈》剧组上下虽然关心票房，对电影的要求却很简单——收回成本。
在剧组众人的预期中，回本没那么难，好歹有陆煦在。
陆煦：“……别。”
虽然……就大众知名度上来说，现在的陆煦比岳徽还强一些。
不过陆煦毕竟没有扛过票房，谁也不知道他的上限在哪里。
“就把收回成本当成咱们剧组的最高目标！”
高行川甚至把《诡诈》剧组群改成了回本群。
排片嘛，导演在努力争取，飞扬演艺也替陆煦争取了一波，不过在春节档激烈的形势下，剧组众人都没有抱太大希望。
作为电影圈新人，陆煦也做好了票房不够理想的心理准备，虽然他挺喜欢《诡诈》的剧本，但这不代表观众会喜欢，电影宣传虽然以陆煦这个新任星辰奖视帝为卖点，好歹没把《诡诈》宣传成陆煦的电影。
——章澈的前车之鉴，飞扬演艺还是看得见的。
……
陆煦本以为，只要他勤恳宣传、不提前开香槟、不期待《诡诈》票房破10亿的话，这个春节档他可以安稳度过。
可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诡诈》还未发预告，居然有营销号像模像样地写了篇长文《我不认可陆煦拿星辰奖的理由》。
……星辰奖颁奖典礼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颁奖之前这篇文章没发，颁奖后这篇文章同样没发，偏偏等到奖项尘埃落定、《诡诈》上映前发，指向性可谓相当明显。
长文先讲了陆煦拿奖的不合适之处，比如年纪，比如其他几位提名人的优点，比如星辰奖历来的传统——
“星辰奖需要改革，需要破除外界‘老人奖’的既定印象，种种因素作用下，它需要一位年轻演员来打破常规。”
“陆煦能获奖，绝非他的演技有多么出色，出色到足以胜过其他提名人，他只是刚好站在星辰奖需要的位置罢了。”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念，这位营销号甚至贴出了陆煦获奖当晚其他提名人的表情。
“两届提名却连续落空的夏峥嵘，即使他涵养再好，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星大多很会做表情管理，除非是忍无可忍，一般还是能保持风度的。”
“这是王继，老人家难得拍部戏被提名，星辰奖组委会非得让他来当陆煦的垫脚石。”
“原莱涵养很好，如果忽视他的冷笑的话。”
“最后是李天厚，众所周知，李天厚老师是个真诚直率的人，他一般不会遮掩自己的想法，整个颁奖典礼现场，李天厚老师都没有给陆煦一点好脸色，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
“至少陆煦的这座视帝奖杯，其他几位提名人是不服气的。”
长文文笔很好，又有图片资料作为佐证，一经发出，立刻就引来了一片关注。
其实营销号写长文点评某位明星在圈内是常态，能一步步爬到一线的明星，不被黑的是少数。
这篇长文的影响力原本并没有那么广，然而——李天厚点赞了。
这意味着，长文中提出的证据“其他提名人不服气”这一点，提名人之一的李天厚是认可的。
“李老师果然率真！”
“我也更支持李老师得奖，凭什么轮到陆煦拿？就陆煦的资历，能赢过李老师确实很离谱。”
“……真的是本人点赞哎。”
“哇噻，我一点没看出来，还以为几位提名人之间关系挺好的，我是弱智。”
“没看出来＋1，感觉自己即将见证‘星学’的诞生。”
“课本上的学问我从未掌握，v学陈学星学我刻苦研读。”
李天厚点赞过后，这篇文章立刻扩散了出去，甚至爬上了热搜榜前列。
一众网友的目光自然转移到了陆煦身上。
可惜陆煦的微博并没有动静，网友们怀疑他在为《诡诈》跑宣传，还没注意到网上的动向。
好在陆煦只是没上网，本人并没有失踪，某位记者蹲守在他家附近，刚好遇上了正从外面回来的陆煦。
陆煦果然不清楚网上发生了什么，记者详细说明之后，陆煦表情镇定：“确实，我能获奖很幸运。”
“但如果一个人拍了一辈子剧，资历远远胜过我，却依然没有让评委们多投他一票，那么，需要反思的必然不是我。”
他露出了“是谁我不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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