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大师兄!”
石破天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胳膊。
睁开眼,看见一片青色砖瓦棕色房梁,跟着就听到一道清脆娇嫩的声音满是担心地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石破天转头向声音来处瞧去,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穿粉色衣衫,肤色白净,容貌艳若春桃,双手握在他的胳膊上,眼里满是关心。
石破天有些懵,他记得自己在发现两位结拜兄长离开之后,就沿着江边大路,一路往下游走去,困了就找了块空地睡下,怎的睁开眼就出现在了这里?
对身边这个叫自己“大师兄”的陌生少女,他反倒是没那么惊讶,对方肯定又是认错人了!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他熟练无比地解释道:“姑娘,我不是你大师兄,你…嗯?”
话未说完,他就愣在了那里,他的声音怎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少女也愣了一下,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焦急道:“大师兄,这招你以前已经用过了,骗不了我爹的!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这么做,只会火上浇油!”
石破天道:“我没有骗你,我真不是你大师兄。”
少女大急:“大师兄,你…”
“珊儿,你退下!”一道中年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
“爹!”岳灵珊想要求情,但岳不群沉着脸看都不看她,她只得望向了旁边的宁中则。
但还没等她开口,岳不群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语气明显比刚刚重了许多:“珊儿,我让你退下。”
岳灵珊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起身退到一旁,一脸央求地望着宁中则,想要宁中则帮忙说情。
宁中则只当是没有看见。
冲儿只因为侯人英、洪人雄“英雄豪杰,青城四秀”的绰号就借着酒劲儿把他们打了一顿,事后还被青城派查出身份,已经是犯了大错!
现在为了逃避惩罚,还敢耍小聪明装失忆,这要是不给他一下教训,他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石破天“啊啊啊啊”了半天,也没搞清楚自己声音怎么突然变得完全不一样,见岳灵珊起身走到一边,也跟着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处香堂,堂上布置肃穆,正上方挂着一块四字匾额,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中央正前方有一张香案,供奉着许多牌位。
香案前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男的青袍缓带,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一脸正气。
女的鹅黄衣衫,容貌甚美,端庄大度,不失英气。
在他旁边不远处,跪着一个黑黑瘦瘦好似猴子一般的少年,周围站着数十个年纪各异的男男女女,都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石破天被看的有些忐忑,又想到自己完全变了的声音,忙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身上是有什么不对吗?”
黑瘦少年顶着岳不群的目光,硬着头皮拽了拽石破天的裤腿,急的快哭出来了:“大师兄,快跪下!师父还没让你起来呢!”
石破天道:“我不是你大师兄,我…”
“令狐冲!”岳不群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话。
石破天吓了一跳,等意识到岳不群是在吼他,急忙解释:“伯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令狐冲。”
岳不群只道石破天在装傻演戏,冷声说道:“你不是令狐冲是谁?”
石破天道:“我是狗杂种。”
岳不群:“???”
宁中则:“???”
众华山弟子:“???”
岳不群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
整个华山派祖师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令狐冲,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石破天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长叹了一口气,十分烦恼:“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长乐帮贝先生他们也不相信,非说我是他们的帮主石破天。叮叮当当也不相信,说我是她的天哥,你们现在又说我是什么令狐冲。”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是,半点也不是。我就是狗杂种,我娘从小就叫我狗杂种,我…”
“混账东西!你自己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还敢诋毁你师娘!”
岳不群勃然大怒,令狐冲三岁被他们收养,八岁正式拜师,令狐冲口中的娘在旁人听来,只会有他的师娘宁中则,抬手就要给石破天一巴掌。
石破天忙向后退开一步:“你、你怎么打人!”
岳不群根本没想到石破天敢躲,一巴掌落了空,火气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动手?!”
石破天连忙摇手:“我不和你动手。”
岳不群道:“谅你也不敢。”
石破天说道:“我这一双手经常惹祸,动不动就打死人,我要是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岳不群:“???”
宁中则:“???”
众华山弟子:“???”
岳不群呆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气极反笑:“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打死我!”一掌朝着石破天拍去。
石破天躲闪不及,下意识地一掌迎了上去。
两掌相碰。
岳不群纹丝不动,石破天直接倒飞出去数米远,重重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是一惊,心中满是担心。
岳不群冷笑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大放厥词!”
石破天灰头土脸爬了起来,脸上却满是欢喜:“你没有死?!太好了!我以后不用再打死人了!”
岳不群只觉得气血上涌,火冒三丈,抬手就要给石破天来个厉害的。
宁中则忙上前将他拦住,担忧道:“师兄,我看冲儿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岳不群道:“师妹,你不会真信了他失忆了的鬼话吧?“
宁中则道:“师兄,我曾听说有人脑袋受了重击或者是受了刺激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将听到或是见到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叫做什么离魂症,冲儿该不会是得了离魂症了吧?”
岳不群断然否定道:“不可能!姑且不说这离魂症的传闻是真是假,就算它是真的!先前棍子打的也是他的屁股,不是他的脑袋!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受到刺激!”
宁中则道:“冲儿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众华山弟子回过神来,忙跪下求情:“师父。”
岳不群盯着石破天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神情真挚不似作伪,怒火渐渐被疑惑取代。
岳不群说道:“令狐冲,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若是说实话,我就饶过你这一次。若是再敢装疯卖傻,就别怪我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清理门户!说!你到底是谁!”
石破天道:“伯伯,我真不是令狐冲,我是狗杂种。”
岳不群道:“你说你不是令狐冲,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那你就讲讲你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宁中则柔声安慰:“冲儿,你别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有师娘在,不会有事的。”
石破天这段时间屡屡被人认错,早就憋了一肚子委屈,此时有人愿意听他解释,自然不会拒绝。
当即就从他小时候和娘亲在山林里相依为命十多年说起,讲到他因为寻找阿黄迷路,再到侯监集混战谢烟客抢走黑白双剑…
岳不群仔细听着,时不时还会打断一下,或是询问其中细节,或是问一些之前讲过的内容来反复验证。
石破天无一例外都能准确答上分毫不差,就好似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但,石破天提到的那些江湖人物,什么黑白双剑石清闵柔、摩天居士谢烟客、白鲸岛主大悲老人,他都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宁中则则在观察着石破天本人,她发现石破天除了声形相貌之外,无论是言谈举止神情动作还是一些细微的习惯,都与以前截然不同,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了一眼,均是满脸担忧惊疑不定。
他们已经不再怀疑石破天是在装失忆,而是开始担心…
有弟子小声嘀咕道:“大师兄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岳不群瞪了那弟子一眼,却没有开口训斥。
因为,他也有这样的怀疑。
与此同时,石破天讲完了他随谢烟客上了山,跟着谢烟客学起了泥人上的武功,正要讲他在长乐帮遇到的事情。
岳不群开口打断了他,说道:“你将泥人上的武功以及你是如何修炼的,原原本本讲与我听。””
石破天不通人情世故,根本没有武功要保密的概念,“哦”了一声,就将泥人上的武功尽数讲了出来,又把自己在谢烟客指导下修炼内功的过程讲了一遍。
岳不群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望。
按照石破天先前描述的交手过程来看,无论是黑白双剑、还是摩天居士、白鲸岛主都应当是世间少有的高手。
泥人作为白鲸岛主临死前送给他的遗物,上面记载的必然是一门绝世武功。
但石破天讲的,只是一套基础的入门内功心法,和绝世二字完全不沾边。
岳不群又问道:“你说你跟着那谢烟客,先修炼了足少阴神经、然后是手少阴心经、足厥阴肝经、手厥阴心包经、足太阴脾经、手太阴肺经,全部修炼完之后,再去修炼诸阳经脉,而且修炼的还是阳跷脉?”
见石破天点头确认,岳不群朝宁中则说道:“冲儿应该是得了离魂症,记忆错乱了。”
石破天瞬间傻了眼,不明白岳不群是怎样得出的结论。
众华山弟子同样是一脸疑惑。
宁中则解释道:“天下各大门派的入门功夫都大同小异,你们大师兄所讲的这门武功用来入门,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修炼方法,大错特错。”
“自来修习内功,必当水火互济,阴阳相配,循序渐进,练了‘足少阴肾经’之后,便当练‘足少阳胆经’,少阴少阳融会调和,体力便逐步增强。”
“若只修炼阴脉不修炼阳脉,必会导致阴气大盛而阳气极衰,轻则经脉尽断终生残废,重则走火入魔暴毙当场。”
“而阳跷脉在九阳诸脉当中,修炼难度仅次于纯阳一脉,不按照少阳、阳明、太阳、阳跤循序渐进,而是直接去修炼阳跷脉,根本不可能炼成。”
有弟子疑惑不解:“这与大师兄是不是得了离魂症有什么关系?”
宁中则道:“记忆可能会错乱,但武功不会。你们大师兄若真按照他讲的那样修炼了内功,早就已经死了,根本不会有后面什么长乐帮的事情。他讲的这些事情应该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众华山弟子恍然大悟,岳不群也颔首表示认同。
唯有石破天急着分辩:“你们说的不对,老伯伯是不可能害我的,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他和谢烟客荒山共居,过的日子也就如跟母亲在一起时无异,心中早就将谢烟客当作是母亲一般,完全接受不了谢烟客要害他的说法。
石破天怕众人不信,又蹦又跳,证明自己身体健康安然无恙。
但这在众人眼里,却是他离魂症已经极其严重的表现。
“大师兄!”不少华山弟子已经泪眼婆娑,担忧心疼溢于言表。
宁中则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和岳不群从小将令狐冲养大,早就将他当做儿子一般,见令狐冲变成了如此模样,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岳灵珊更是顾不得其他,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石破天,眼泪夺眶而出:“大师兄!”
石破天心头一颤,呆愣在了原处,他自识人事以来,何曾被这么多人关心怜爱过,隔了半晌,才嗫嚅道:“我…我不是你们大师兄…你们认错人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
众人见他这般说,心中悲恸更浓,不少弟子也跟着哭出声来。
石破天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我若真是他们的大师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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