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衡山回华山,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走水路乘船到豫西,再沿陆路回到华阴。
刘正风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华山一行人出了衡山城,来到水边,乘上刘正风为他们准备好的大船,沿水路向北进发。
华山弟子当中有不少都是第一次乘坐这样的大船,站在甲板上东摸摸西看看,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石破天站在船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衡山城,忽然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往江北一处山峰上望去。
但,却只看见一片树林郁郁葱葱,没有半个人影。
不等他细看,就听见岳不群说道:“冲儿,我让你刘师叔给你准备了识字用的书。回去的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你小师妹好好识字。”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岳不群已经确定石破天的赤子之心基本不会受到外界影响,就动了教石破天读书识字的念头。
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徒弟,而是一个像达摩祖师、张真人那样足以开宗立派名留青史——并带着他这个师父名留青史——的一代宗师。
前者可以不识字,后者却是不行!
除此之外,也有危机感的原因在。
就昨天那一天,就有不少江湖人士凑到他身边打听石破天的情况,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将自己女儿侄女嫁给石破天,做妻做妾都无所谓,嫁妆也不是问题,包他满意。
再加上那偷偷摸摸半夜三更来找石破天的曲非烟。
岳不群想通过教授读书识字的方式,给岳灵珊和石破天多一点培养感情的机会。
岳灵珊笑嘻嘻地说道:“大师兄,你可要认真学,要是敢走神分心,我可是要打你手掌心的。”
石破天赶紧保证:“小师妹,我肯定认真学。”
岳灵珊摇头晃脑,做出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拉长声音道:“嗯,孺子可教也。”
众华山弟子见小师妹如此作怪,笑成一片。
石破天也跟着嘿嘿傻笑。
却不知道在江边山峰上,有一袭绿衣在他转身之后,就又重新跳上树梢,目送着大船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兀自不愿挪开目光。
曲洋见孙女如此,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船上一番笑闹之后,岳灵珊拉着石破天进了船舱,拿出准备好的魁本对相四言杂字,开始教石破天识字。
石破天本就聪慧过人,这些年来懵懵懂懂,完全是因为自小住在荒山野岭,鲜少与人接触,更别说是接受教育。
如今有了识字的机会,他很快就沉浸在其中,学习的速度也是极快。
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学生,岳灵珊也是越教越起劲儿。
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了。
船家做了饭菜,招呼着众人正要用餐,忽听得岸上有人朗声说道:“借问一声,华山派诸位英雄,是乘这艘船的吗?”
岳不群起身走出船舱,说道:“华山岳不群在此,不知阁下何人?”
那人大喜道:“小人是茶帮弟子,奉帮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快,快,拿过来。”
十多名大汉分成两行,从岸旁的一个茅棚中走出,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朱漆匣子,跟着那茶帮弟子走到了船上。
茶帮弟子躬身说道:“岳先生,我们帮主近来有事缠身,没办法亲自过来送行,只好让小人代他前来,万望恕罪。”
岳不群说道:“张贤弟太见外了。这点事情还累小兄弟你特意跑这么远。”
茶帮弟子目光一扫,立刻认出了石破天,说道:“小人干的本就是跑腿的事,能见上岳先生和令狐少侠一面,别说这百余里地,便是再多上十倍,小人也是心甘情愿。”
一番吹捧之后,又说道:“小人今日来此除了是代我们帮主为岳先生和华山派诸位英雄送行,也有些事情要向岳先生和令狐少侠禀报。”
“丽娘的事情我们帮主已经处理好,朝廷已经准许为丽娘建庙修祠,受香火供养。”
“田伯光的赏金,我们帮主也已经按照岳先生和令狐少侠的嘱托,全部用在抚养孤寡老人孤儿上。”
“我们帮主说,他会时时盯着这事,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让岳先生和令狐少侠尽管放心。”
岳不群说道:“如此便好。劳烦小兄弟你代我向你们帮主道声谢,就说他这份情义,我记在心里了。他以后有暇可来华山做客,让我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茶帮弟子说道:“小人定将岳先生的话带到。”转头示意身后大汉将东西送上。
岳不群说道:“心意我领了。但这些东西就不必了。”
茶帮弟子连连摆手道:“岳先生,这些都是我们茶陵的一些土特产,不值钱。”
“小人奉帮主之命将这些东西送来。若是再带回去,就算帮主他老人家不说什么,小人自己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说罢,就让身后大汉将东西放下,也不给岳不群再开口拒绝的机会,身子一躬,就匆匆下船离开。
宁中则眉头紧皱:“师兄,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岳不群摇头道:“不必这么折腾了。打开看看都有什么,我们记下来,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就是。”
众华山弟子早就好奇这些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岳不群不开口,他们谁都不敢乱动。
此时得了岳不群许可,立刻上前将匣子打了开,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这些匣子有的装满了精致的点心,有的装着糖果蜜饯熏肉火腿之类的下酒菜,有的装着包装精致的茶叶,更有燕窝、鹿茸、人参等一系列珍贵补品,价值不菲。
众华山弟子先前就已经从岳灵珊口中得知了丽娘的事情,听得张安源将事情解决的如此周到迅速,又见到这琳琅满目的礼物,只惊叹张安源豪爽大方侠义心肠。
岳不群却是清楚,张安源豪爽大方不假,但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石破天连败嵩山十三太保的事情。
他没有赶来送行,也不见得是有事缠身,而可能是时间上来不及,这才吩咐手下等在这里,送上了这份重礼。
岳不群让弟子们将点心糖果这些分了吃,燕窝鹿茸这些则装了回去。
“这太好吃了!师兄,你尝尝这个!”
众华山弟子们难得见如此精致的点心蜜饯,还都有些舍不得吃,但岳不群清楚,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之后几日,无论他们船行至何处,停在何地,都不时有人前来拜访。
有的是当地豪强帮派门派慕名而来,有的则是来感谢石破天活捉了田伯光。
岳不群对访客来者不拒,维持着自己“君子剑”的人设,平易亲切毫无架子,礼物则是一概拒绝。
但,即便是如此,总还有人学张安源强行将礼物放下。
这一路走来,船还没到豫西,船舱就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众华山弟子从最开始的兴奋激动,到后面都已经麻木,看着那都能论斤称的野山参、鹿茸、燕窝,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名利”二字分量。
石破天心性坚定,精力都放在了识字上面,完全没有受到这些事情影响。
但,其他华山弟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虽然知道别人是看在华山派看在五岳剑派看在他们师父大师兄的面上,才对他们毕恭毕敬。
但,一声声“少侠”还喊得他们都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
岳不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领着众弟子提前下了船,从陆路绕道回了华山玉女峰。
回山后的第二日一早,岳不群就将所有弟子召集到了演武场,开始考校他们的武功。
“脚步轻浮,气息不稳,下山之后,你有认真修炼内功吗?再这样下去,你小师弟都要超过你了!”
“这一剑慢了,出招的时候,不要犹犹豫豫的,眼睛要看着对手,不要看自己的剑。”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胳膊放低一些,你这样出剑,空门大开,是怕别人找不到你的破绽?”
“别人捧你们两句,你们就还真把自己当成少侠了?这花拳绣腿三脚猫的功夫,下了山不只是会丢尽我们华山派的颜面,怕是连你们的小命也要丢掉!”
岳不群大发雷霆,把除了石破天、岳灵珊和刚刚入门的林平之外,包括陆大有在内的所有华山弟子都被他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你们对习武若是这般态度,就不必再练下去了,早点回家当个太平翁,也好过以后死在别人手里。”
众华山弟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跪在地上认错,瞬间就没了先前的骄奢浮躁。
宁中则默契无比的唱起了红脸,劝道:“师兄,大有他们毕竟还年轻。第一次下山,有些松懈也是正常。这段时间让他们多练练,将落下来的补上就行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看在你们师娘的面子上,这一次就暂且算了。半个月后,我再检查一遍。若你们还是这样,那就收拾东西下山吧。”
众华山弟子应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眼睛一瞪,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该练气练气,该练剑练剑,别在我面前晃悠,浪费时间。”
众弟子急忙告退离开。
石破天和岳灵珊本来也准备跟着走,被岳不群喊住,问道:“珊儿,你大师兄的字认得怎么样了?”
岳灵珊说道:“常用的那些字大多都已经认识,只对词语和典故还不太熟悉。”
“和武功有关的那些,我已经提前教给大师兄,他也都已经记下。”
岳不群很是满意,说道:“嗯,你做得不错。冲儿,那本轻功秘籍你看了吗?”
石破天摇了摇头:“师父,你说你回来之后教我,我就没看。”
岳不群更加满意:“你将它拿来,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石破天从怀里将书拿了出来,递到了岳不群手里。
岳不群说道:“珊儿,师妹,你们也听听,不管学与不学,都会有些收获。”逐字逐句讲了起来。
曲洋并不知道石破天不识字,整本秘笈包括行功路线,都是用文字写下来的。
而除了最核心的行功运气路线外,曲洋还将自己这些年总结下来的实用技巧,也全都写了下来。
比如说纵身跳跃之间气息如何转换、落地之后如何才能快速弹起等等。
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但却是高手间拉开轻功差距的关键所在。
石破天听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岳不群、宁中则、岳灵珊同样也不例外。
等到岳不群将书中内容讲完,石破天就已经将轻身功法学会,迫不及待地说道:“师父,我想到外面试一试。”
“去吧。”
岳不群三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相比于内功心法来说,轻功更多的是技巧和熟练度,在难度上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石破天连紫霞神功都能在瞬息间学会,听一遍就学会这轻身功法也就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石破天得了岳不群的许可,起身来到演武场,按照秘笈上的内容,将内力沿着特定经脉运转到双腿之上,只轻轻一跳,身子就超出了院墙半尺有余。
比他以前学的华山轻功,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石破天尝试着按照书中内容调整着自己的身体气息,落地的瞬间,猛地一吸气,再次弹跳而起。
双脚落地,尘埃四散。
石破天借力之下,身子如炮弹冲天而起,比刚刚还要高上许多。
但这一次落下的时候,他没有再吸气,而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子下降速度陡然一降,就好似落叶般慢慢飘落,落地的声音也是低不可闻。
“好玩!太好玩了!”
石破天两眼放光,将曲洋记在书中的所有技巧都尝试了一遍,又故意反着来了一遍,对这轻身功法掌握越发熟练,速度越来越快。
刚开始时正在练武的华山弟子们还能看清,到最后就只能看见一道青影在院子中央飞来飞去,犹如鬼魅一般,飘逸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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