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亡国公主（7）
叶晚缨没说话，只是默默垂了头。
“乔晟他……很好。”
白枝冷笑：“是啊，很好，好到那个妾的孩子与你的孩子出生之日相差不了多少。”
叶晚缨不吭声了，只是手指默默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白枝看清她的小动作，其实很想继续讥讽她。
她现在不敢在她面前说乔晟的不好，不过是碍于那乔家主母的威胁罢了。
在她过来之前，那人肯定已经叫了贴身伺候的老人前来敲打叶晚缨，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两人就这样相对静默的坐了片刻，叶晚缨唇边才勾起一抹勉强的笑意：“公主，喝茶么？”
白枝没说话，叶晚缨却嘱咐了丫鬟去泡上了一壶新茶。
叶晚缨在等，等白枝开口，说出她此行的目的。
虽然两人三年未见，但是叶晚缨也多少知道她的性子。
总之，无事不登三宝殿。
三年前两人因为她要嫁人的事情闹崩，叶晚缨以为自己就此失去了这个朋友，但是她没想到，今天她会突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乔府，坐在她的房间里，就像她们初遇一般。
她的婆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能登堂入室成功见到她，想来是用上了身份相压吧？
白枝端起了丫鬟上的茶，在热气氤氲中开口：“叶晚缨，本宫现在需要你。”她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思及委托者和面前这位女子曾经的关系，白枝并没有打算循循善诱。
叶晚缨一愣，下意识便是推脱：“公主，臣妇不明白你的意思。”
窗边忽然传来一丝动静，两人侧首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隔墙有耳。
白枝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有几年没拿过你的刀了？”
叶晚缨怔住：“……回公主，三年。”
“是啊，三年前你做了乔家妇，你的“斩雪”在我公主府的兵器库中也蒙了三年尘。”
说起自己的曾经的武器，叶晚缨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失落。
白枝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怔忪，淡淡道：“如今本宫来要你兑现当初的条件。”
当初两人闹掰前，叶家嫡子，叶晚缨的长兄为了灭灭这个离经叛道妹妹的气焰，欲要将她那把名为“斩雪”的宝剑毁去，让她死心，好好重学做个大家闺秀的礼仪。
是姜白枝替她将那把剑留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还给她，便听说了她要嫁人的事情。
叶晚缨曾许诺过她一个条件，说是来报她救剑之恩。她知晓作为公主的姜白枝什么都不缺，但是仍旧郑重的对她许下诺言。
所以白枝来“讨要”这个承诺了。
叶晚缨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阵紧张感。
她总觉得接下来公主要说的话，让她十分惶恐，但又有些隐约的矛盾期待。
会是那个吗……是那个她曾经对她说过的，被兄长痛斥过“大逆不道”的想法……叶晚缨心脏不自觉的“砰砰”猛跳起来。
只见面前的女子唇瓣一张一合，吐出那一句自己耳熟的话来：“叶晚缨，我要你做我大梁的叶家女，莫做依附朝廷的乔家妇！”
“轰——”叶晚缨只觉得那句话落在耳朵里，犹如千钧雷霆，炸得她头皮发麻。
女子的眼中浮现出难以遏制的激动，却又夹带着几分清醒的痛苦。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为位公主从来没有放弃过！
纵然这几年京城人中都传她放浪形骸，无视礼法，但是，她那骨子里的磅礴野心，是不会轻易被抹杀去的。
叶晚缨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电过似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麻。
她仍记得自己出嫁前一个月，这位被圣上亲封的“明月公主”将她“请”到京郊，疯了似的威胁她，将自己与乔家的婚事退掉。
“叶晚缨，你说过你会帮我，你背信弃义！不讲信用！”
“叶晚缨，你不是说过，你想像你外祖父一家一样，做镇守边关的英雄，你就这么嫁人了，甘心吗？！”
“叶晚缨，本宫不甘心，本宫不甘心！！明明是你对我说，女子又如何，照样能如同男子一般顶天立地，照样能做男子所做之事！你开启的故事，你现在要临阵脱逃吗！你要认命，可本宫不甘心！”
叶晚缨回忆起那一日这位公主撕心裂肺的质问和怒吼，心下戚戚。
是啊，是她当初在南疆救下这位南下游玩的小公主，是她告诉她这世间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也是她带她见识了那些京城不曾有的苦难和在铁骑庇护下安乐，是她改变了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可也是她临阵脱逃，做了逃兵！小公主说想为这些朝廷官员看不见的地方撑起一片和京城一般的繁华，而她答应辅佐她。
可是改变这世道何其艰难？京城的奢侈并不会因为两个女子心境变化而有所改变，边关和那些离京城偏远的郡县也不会走出贫穷。
到了京城的叶晚缨才明白当初的自己又多么单纯，所以她松了口，曾经的念头像戏言一般被她抛之脑后，在长兄的安排下嫁给了乔家。
她没想到，纵使过了这么久，这位公主眼中的那簇光也不曾熄灭，反而有越燃愈烈的趋势。
叶晚缨颤抖着唇，手下的被子差点被她的手揪破。
“公主，我、臣妇……”
她想说：我答应。她想说：好。
可是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从叶晚缨头上淋下。
两人双双一愣。白枝眼睁睁看见叶晚缨眼中升起了犹豫。
门外传来乔晟温和的声音：“阿缨，檀儿我给你抱来了。”
白枝注意到叶晚缨的唇突然间合上，隐隐有些抿得发白。
随后她冲白枝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公主，臣妇忽然感觉身体不适，望公主准许臣妇歇息……”
话音未落，白枝忽然“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呵呵笑道：“既然檀儿都来了，本宫也不妨看看，晚缨你的孩子长得如何？”
一字一句，缓慢而镇静，话虽是问的，但是白枝却给了身旁婢子一个眼神，示意她去将孩子抱进来。
然而，乔晟却跟着丫鬟一起进来了。还冲她行了礼，然后坐在了叶晚缨旁边嘘寒问暖。
白枝冷笑，这是来当面阻拦她劝说叶晚缨了？
白枝伸手抱过婢子手中的孩子。
小小的婴孩一双眼睛里包着泪，还在吃自己的手，见到她以后，竟然笑了起来。
乔晟在旁边笑道：“看来这孩子很喜欢公主。”
叶晚缨表情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是啊，希望她以后也能沾沾公主殿下的福气……”
“她沾不了本宫的福气。”
抱着孩子的女子冷漠开口打断叶晚缨圆场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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