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亡国公主(33)
发现宋斐失明是在入夜时。
他之前掩饰的极好,但是在白枝递食物给他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因为顺手递给他的时候白枝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而青年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火堆,丝毫没有反应。
白枝拿着干粮的手顿了一顿,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青年恍若未觉。
或许是今天从那废弃的小破屋中出来时他便一直坐在马上,所以白枝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宋斐?”“臣在。”
听见白枝突然唤他的名字,宋斐反应倒是很快。
“本宫都把干粮亲自递到你面前了,你也不舍得伸手拿么?”
白枝冷冷质问。
青年脊背僵直,随后低声道谢:“臣惶恐,多谢公主……”
伸出去的手拿了个空。
耳畔女子不满的声音传来:“你是打算就这么瞎着回去?”
宋斐:“……臣不敢。”
白枝有些不耐烦:“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宋斐知道瞒不住,只得一五一十交代道:“臣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药物影响,想必很快便能恢复……”药物?白枝想起了他身上的那道箭伤。
想必是敌人在那箭上涂了毒?
“为何当时不说?”
既然有毒,想必那解药就带在这放箭人的身上,为何当时宋斐不告诉她?
“公主,你可知带兵前来的乃是匈奴的大皇子,呼延瓒?”
宋斐忍不住出声提醒。
难道他告诉了她,她还能从那人手中抢解药不成?
从清醒到发现自己失明后,宋斐心中立刻就有了权衡。
是找机会走出沙漠还是回去与呼延瓒硬碰硬,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可不敢赌,这位公主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危险的东西他可赌不起。不告诉她也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只能隐瞒着。
事实证明他做的没错。
“知道,那又如何?解药在他手上?”
宋斐抿唇不语,白枝却知道了答案。
于是,径直起身,打算直接去找呼延瓒。
有团子协助,应该找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难。而且现在说不定也不晚。
宋斐觉得这位公主简直就是疯了!
本能的拉住了白枝的手腕:“公主,臣无事,莫要做一些无用之举!”
“且不说这毒能不能保证你撑到嘉陵关再发作,若到时候你这双眼睛废了,那本宫要你来又有何用?”
白枝语气冷冽,拨开他的手。
她想要的是一把维护大梁的利剑,不是一把残刀。
她知道呼延瓒也在觊觎和忌惮宋斐此人,但是她也敢保证,这家伙绝对和她一样,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的心思。
这毒指不定一时半会也医不好,倒不如直接从下毒之人身上拿解药来得快。
宋斐察觉到了这位公主的想法,忍不住恼火:“纵然公主本事通天,但这时候也应当顾全大局!”
他不想欠这位公主什么,更不想因此耽搁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胡人即将北下进犯,我等应当速速回城通报消息,而不是浪费精力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
他无意间听到了呼延瓒等人的计划,将消息向白枝托出,希望阻止这位任性的公主。
他不是没听说这位公主之前那段下南疆的“壮举”,但是当时也有叶晚缨在侧,如今就她孤身一人,能做什么?
白枝看了一眼因为激动而站起身的青衫男子,心情复杂。
一来呢,见他为了大梁百姓不顾自身的举动让她满意,二来呢,他确实如自己所想,很多事情都以大局为重,纵然有时候会牺牲一些东西,哪怕那个东西是自己,他也毅然决然,没有犹豫。
现在的宋斐心中还尚存一丝未凉的热血,不是以后那个为了给盛怀安报仇而叛投胡人的凉薄书生。
白枝忽然理解宋斐这人。
一旦义重,杀生非难。他的义全托与盛怀安,而盛怀安最看重的是漠北的百姓,所以他之所愿,他也同样看重,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安危。
白枝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拿捏”这样的人了。她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干粮塞到了宋斐手上。
似乎是默许了他,自己不会冲动。
宋斐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白枝打量着旁边双眼无神的青年,拨了拨火堆,在柴火燃烧的“哔啵”声中淡淡开了口:
“宋斐,本宫还从来没有问过,你想要什么?”
问完,也不等宋斐稍作答复,便又继续道:“才华横溢的探花郎,不留在繁华的京畿,反而来到这偏远苦寒的边境,做了个默默无名的幕僚,宋斐,你在谋什么?”
宋斐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中的干粮,听闻女子的质问,默了片刻道:“将军忠义,我等受之庇护,自当报之一二,漠北虽偏远,却也没有公主所言那般不堪。”嗯,答得滴水不漏,但是白枝不相信。
“宋斐,本宫看过你当初秋闱的试卷拓印和殿试记述,可是和你现在的回答的答案不太一样。”
女子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双颊侧头看他,或许因为对方看不见,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眼神才不会被他有意回避。
白枝注意着青年眉眼之间的神情变化。
然而让她失望了,青年仍旧一脸平波无澜。
“人总会变的,公主不也变了吗?”
宋斐真是很懂如何直戳人心的,若是换了原主,说不定听了他这句话立刻便会恼羞成怒。
为什么宋斐要这样说呢?因为他也听闻了明月公主之前的一些事。
那时他出入京城,京城这位明月公主闹得最厉害的传闻,莫过于便是南下一行,与叶公国之女叶晚缨,在南疆取了一名祸乱百姓的外夷之人首级的事。
听闻那蛮夷之人来自南疆之北,擅巫蛊之术,在南疆边境作乱已久,许多百姓深受其害,谁能想到最后却死在了两名少女手中。
后来这位公主回京,更是大胆向圣上进言,说是要组什么女子军队,还提出两道荒唐的律法,要为天下女子谋求更多公正。
彼时京中嘲笑这位公主的声音太多,甚至那段时间上奏的折子有半数都是批判她的。
然而这位公主仍一意孤行,直到杏林宴那遭事情过去后,她忽然沉寂了。
再后来,他便再没听过这位公主的“英勇事迹”,直到他为盛怀安求情回到京城,京城流传的也大多都是关于这位公主的风流韵事。
从前那惊人之举仿佛不复存在了一般。
虽然前后都是离经叛道之举,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不是吗?只不过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让这位公主又……燃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本宫一向遵从本心,何来变化一说。”白枝笑,“本宫不过是和你一样,宋斐。”
只不过是曲线救国而已。
只是发生了一些让她不得意改变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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