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亡国公主（38）
“探花郎倘若真要谢本宫，本宫还是之前那句话。”那就站到她这边来，忠于她，忠于大梁吧。
白枝坐倚在床脚边，曲着双膝，似笑非笑道。
宋斐望进那双漆黑的眸中，微微勾了勾唇，却不语了。
白枝不知他这是应了，还是没应。
两人收拾了一番，赶回了嘉陵关。
城上守兵见两人竟然在此时回来了，立即开了城门。
在盛怀安的府邸，两人重新沐浴更衣后，白枝见到了孟九安。彼时通过他的讲述才知晓，前几日胡人果然毫无征兆起兵攻打了嘉陵关，还好盛怀安提前一夜回来了，否则漠陵城的百姓绝对逃不过这次的危机。
“张肃竟然连夜带兵出城，想要将漠陵城当做饵扔给胡人，退守平州。还好骊姑娘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提醒了臣，才将叛贼捉拿于城外……”
孟九安坐在厅堂旁侧椅子上，一五一十向白枝复述了她离开这几日发生之事。
其中，自然省略了他与盛怀安里应外合夹击张肃之事。
如今盛怀安正带兵追击溃败的匈奴军，而张肃也被他们关押在大牢之中。
白枝听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骊青珠呢？”
“这……公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孟九安不好说骊青珠现在的情况。
后院某间厢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进出的丫鬟们轻手轻脚的，替白枝挑开床帘后，她看见了里面被绷带绑得像是木乃伊一般的人。
女子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孟九安叹了口气：“当时被张肃所掳，受了重伤，容貌也……”
他不好继续说下去。
选择帮助他们，便无异于背叛沈翊，站到他们这边。
那时骊青珠自己以身做饵迷惑张肃，后来被张肃识破，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沈翊现在的情况肯定很糟糕吧。”
白枝忽的问出一句。
孟九安愣了愣，随后道：“是，从张肃那里搜出一封东豫来的书信，听闻沈翊如今双腿已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白枝放下帘子。
怪不得，若是沈翊没事，张肃绝对不会对骊青珠出手，否则沈翊那边他也不好交代。
“找最好的大夫，本宫要她活下来。”
“是。”
等孟九安几人走后，白枝隔着床帘，注视着床帐内隐隐绰绰躺着的人影，轻声道：“骊青珠，你的诚意本宫看到了，尽快好起来吧，好起来以后，本宫要你做东豫新的掌权者。”
女子的语气淡然，像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许诺，又像是一种无形的诱饵，吊着床上生死未卜的人儿。
走出厢房时，却见一身青衫的青年立于庭中，也不知来了多久。
白枝站在檐下，与庭中人四目相望。直到对方开口唤了她一句“公主”，便再也没有了后话。
宋斐脸上神色无虞，殊不知刚刚却早已将屋中女子说的话听了去。
“你有话想对本宫说？”
白枝直言不讳问道。
宋斐向女子拱手：“臣只是前来确定一件事。”
“哦？那你确定好了吗？”
“大抵是好了。”
青年恭顺道：“不过……还差一点。”
白枝没问那“一点”是什么，因为她知道宋斐不会告诉她。
“那本宫等你的那‘一点’，在漠北战事结束之后。”
白枝决定最后给他一些时间。但是很快，宋斐口中的“差一点”便摆在了她眼前。白枝没想到的是这“一点”竟然是需要她亲自来做决断。
七日后，骊青珠在多方大夫的诊治下，终于保住了性命，悠悠转醒。
收到消息时，白枝还在莫陵城内探访民情。
回到府邸，骊青珠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喝药。
见她来了，对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明月公主。”
白枝放慢脚步，淡淡嗯了一声，又瞧了瞧她已经拆了些绷带的伤口：“可还难受？”
“自然是已经无事了。”
等丫鬟喂完药退下，白枝已经在屋中的桌旁坐下。
骊青珠直接开口道：“这次的事，我并非是帮你们。”“本宫知道。”
“你知道？”
“嗯。”
“……”
白枝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她在她心中种下的那颗种子生根发芽得到的结果。
骊青珠这次不是帮他们，她是因为不忍看漠陵城的百姓被胡人的铁骑践踏才做出的这一举动。
但是对于沈翊来说，这举动也无异于告知他，她帮助了敌人。
“沈翊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与他合谋的大业也是黄粱一梦，悔吗？”
“……选择已经做了，有何悔？”
这漠北活生生的百姓，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与沈翊的约定，注定是她先毁约了。“本宫的话，依旧作数。”
良久，白枝说了这么一句。
气氛陷入了沉默，就在白枝打算起身走出去时，身后的人忽然问道：
“你能否告诉我……如今的结局，与你梦中的，一样么？”
骊青珠搅着手指，仍旧忍不住问了出来。
现在所有事，与她所熟知的书中剧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甚至连书中那小小不起眼后来成为大反派的宋斐死于沙漠的结局也被改写。
都是因为眼前的人，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那你告诉我，本应该的结局是怎样？”
白枝反问道。
骊青珠愣了愣，没说话，神情陷入了犹豫之中。随后，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本该的结局是，藩王动乱，东豫王沈翊耗时多年结束了内乱，姜家覆灭，从此大梁进入另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这是书中的描述，骊青珠记得很清楚。
在没遇见眼前这位公主之前，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走着。
骊青珠望向她：“该你说了……”
已经行至门前的女子并未回身，只是站在门边，目光幽幽的看向院中，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本宫梦中的结局啊，大抵是将军枉死，匈奴北下，连破几城，新上位的藩王舍弃潼北关以外的城镇，来蓄养新朝生息吧。”
骊青珠的手猛然颤抖。
“……漠北百姓的哭嚎与哀怨，不过，都是梦而已。”女子的手扶在门框边，语气平波无澜。
“大梁有识之士众多，怎会容忍这些蛮夷和叛贼窃国，弃我大梁百姓呢？”
骊青珠说不出话。
因为她深深清楚，这些或许就是书中未曾提到过的，另一个视角的大梁惨境。
她从沈翊的角度出发，只见他雄雄野心和报负，却忽略了那些真正应该看见的东西。她一开始追随沈翊，所想造福的人……
“公主，别太相信你带回来的人。”
身后的女子垂着头坐在床上，声音发紧道。
这是她最多的忠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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