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殃及到自己, 柏泽文先溜了,顺带还带走了齐妙想。
不过带走她也好, 她要真在这儿, 他们反而没法聊。
默许柏泽文先把齐妙想给带走,纪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顾旸。
“你带她回家干什么?”纪岑问。
顾旸语气平静:“你看不见她手里拿的吗?我爸给她送的零食, 她来我家拿。”
纪岑皱眉:“你爸无缘无故送她零食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顾旸也皱眉, 对他爸的行为不理解,“把她妈妈的加班费都折成这些零食了吧。”
纪岑没说话, 依旧沉着脸, 显然对这个说辞抱有怀疑态度。
而顾旸一向不是爱解释的性格, 他觉得自己能解释到这个程度, 已经够可以了, 况且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不信算了。”
撂下一句, 顾旸抬脚就走。
结果被纪岑抬手拦住,顾旸表情不耐:“你要不信就去问齐妙想,别把你爸审犯人那套用我身上。”
纪岑说:“就算这零食是你爸让你送给她的, 你可以给我, 或者给死狗, 然后让我们转交, 而不是把她带来你家。”
顾旸笑了,语气略讽刺:“我为什么不能带来?我家是什么禁地吗?她来了就出不去了?”
纪岑表情很淡。
“顾旸,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 你对女生是什么态度, 我很清楚。”
顿了下, 纪岑继续说:“你绝对不可能随便让一个女生来你家。”
顾旸一怔。
纪岑咬了下下唇, 沉声说:“你是我兄弟,所以我们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对她——”
“一开始拜托我照顾她是不是你?”顾旸蹙着眉打断他。
“我照你说的做了,所以我把齐妙想当朋友看,你知道我爸是她妈的老板,我爸说她妈妈是个能干的好秘书,平时在工作上为他分了不少忧,让我在学校多关照一下齐妙想,他给他秘书的女儿送了零食,我帮忙转交,哪里有问题?”
这话他是顶着一口闷气说完的,等说完,不给纪岑任何反问的空间,又继续说:“我是不可能随便让一个女生来我家,但齐妙想是我朋友,她妈又跟我爸在一起工作,我跟她的关系,比跟其他女生好点儿,难道不正常吗?纪岑,你吃醋也要有个度。”
“……”
纪岑张张唇,清俊的五官被顾旸怼到微微有些拧巴,顾旸一向寡言,平时都是被他怼,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被顾旸给怼到哑口无言。
半晌,纪岑抿唇,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顾旸:“你说真的?你对她真没那个想法?”
顾旸黑着脸说:“对牛弹琴,我懒得说,让开。”
说完就把纪岑推开。
纪岑叫了声汤哥,很快又凑上来,和顾旸这种冰山做朋友这么多年,他很清楚顾旸的软肋在哪里。
越是高冷的人,就越是吃软不吃硬。
“我道歉。”纪岑大方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小心眼,乱怀疑你,汤哥,别生气。”
顾旸依旧不理他,走出公寓,往学校走。
然而纪岑腿长,顾旸走得再快他也能追得上。
这会儿正是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学校附近的各个小摊支了起来,店铺也开了张,不少学生出来买晚饭,从公寓出来到学校大门的这一段路都格外热闹。
纪岑扎眼,整个高一年级就没有不认识他的,高二高三也有不少认识他的,顾旸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当初齐妙想不愿意跟纪岑打交道,他一个大男生,被这么一个校园人气选手缠着,路上都被人盯了一路,更何况是女生。
顾旸只能对纪岑警告道:“纪三斤,我不是女生,不吃你哄人这套,你特么离我远点。”
叫他外号了,应该是消气了。
纪岑见好就收,立刻放开顾旸的胳膊,微微一笑:“好的。”
顾旸:“……”
真服了这狗东西。
等以后交女朋友了,可见他女朋友得被他烦成什么样。
顾旸忽然问纪岑:“你跟齐妙想已经谈了吗?”
纪岑一愣,摇头:“没啊。”
“……你俩没谈,那你刚刚对我拷问个屁。”
顾旸扯唇,没什么好气地冲他说:“就算我真的对齐妙想有想法,那又怎么样,你有什么立场拷问我?”
纪岑挑了挑眉,说:“反正迟早都会有这个立场的,提前行使一下权利怎么了?”
这人诡辩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顾旸冷笑:“反正你迟早都会死的,那我提前把你杀了行不行?”
“你想好,杀了我你就没兄弟了,你忍心吗?”
“你这种兄弟不要也罢。”
“那你是要绝交?”
“绝。”
两个人嘴上说着绝交的狠话,身体上的动作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纪岑笑着勾上顾旸的肩膀,顾旸面无表情,也没有甩开他。
进校门之前,纪岑忽然说饿了,又拉着顾旸要去吃晚饭,现在天气冷,尤其是晚上,最适合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面馆里此时坐满了学生,不大的店面里,电视上正在放猫和老鼠,一群即将成年的高中生,就这样一边吃着面,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汤姆和杰瑞斗智斗勇。
人多,老板忙不过来,面上的有些慢,纪岑先去外面买了根淀粉肠进来吃,顺道也给顾旸买了根。
纪岑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对他的家教严,不准他在外面吃这种垃圾食品,但纪岑比较叛逆,越是不准他吃,他越是要偷偷买着吃。
初中之前,他最爱买的是小卖部的辣条,直到初三那会儿,他去隔壁市参加完射箭比赛回来,忽然放弃了射箭,也忽然不爱吃辣条了,改吃淀粉肠了。
每次在学校门口买淀粉肠的时候,还不忘批评一句,说这个淀粉肠没有英才中学门口卖的淀粉肠好吃。
一开始他们几个玩得好的都不知道纪岑这么说的真正原因,还以为英才中学门口卖的淀粉肠味道真有那么神,想着哪天放假去隔壁市玩一玩,顺便也买一根淀粉肠吃吃。
直到他们看见,有个从隔壁市转学过来的转学生,乖巧文静的样子,总是独来独往,每天放学后都会买一根淀粉肠,站在公交站台前边安静地吃,边等公交车来。
面上上来了,顾旸看着纪岑那份葱花一点没少放的面,扯了扯唇角。
这人平时跟大家一起吃饭,只要有齐妙想在场,都是一点葱蒜都不吃的,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吃葱蒜。
“齐妙想知道你因为她搞了个不吃葱蒜的假人设吗?”
“嗯?”纪岑边拿筷子拌面边说,“应该还不知道吧。”
顾旸问:“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其实是吃葱蒜的?”
纪岑失笑:“你突然关心这个干什么?”
顾旸说:“因为不想再被你莫名当成情敌针对了。”
“以后不会了。”纪岑举起筷子,“我保证。”
虽然得到了保证,但顾旸还是催促:“赶紧告诉她吧,不知道你们在磨蹭什么。”
有关于他带齐妙想回家的原因,他已经跟纪岑解释清楚了,纪岑也信了,但顾旸自己清楚,帮他爸送零食给齐妙想只是一个借口。
纪岑确实很了解他,他绝对不会随便邀请一个女生回家。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学期都快过完了,他们这个小团体,所有男生都来他家打过游戏了,但几个女生都没有来过。
他对齐妙想……
顾旸烦躁地皱起眉,复杂地看了眼纪岑,纪岑的注意力都在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猫和老鼠上,没有注意到他在看他。
纪岑忽然被里面的某个搞笑情节给逗笑了,弯起眉眼,连笑都是耀眼的。
顾旸一直都明白为什么纪岑会这么受欢迎,他们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顾旸的父母在办离婚,那时候的顾旸还太小,对于父母并不相爱的这个事实,还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午休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在床上睡午觉,顾旸忍不住,偷偷躺在床上掉眼泪。
被老师发现,问他怎么了,不小心吵醒了其他正在睡午觉的小朋友。
被大家看着,顾旸嫌丢脸,死活不肯说,老师只能说要打电话给他爸爸妈妈,这时候睡在他旁边那一床的纪岑忽然神神秘秘地对老师说,他知道顾旸为什么哭。
老师:“为什么?”
纪岑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昨天他没看到熊出没的最新一集呀。”
老师无语,本来在哭的顾旸被逗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也早就不看熊出没了,可顾旸一直记得这件事。
这一份不该有的心思,他想赶紧扼杀掉,可心是管不住的,唯有这两人赶紧在一起,赶紧让他彻底死心这一种方法。
-
回到学校,晚上继续彩排。
柏泽文发现纪岑和顾旸这俩人居然没什么变化,一切如常,没吵架、没冷战,各自的脸上都是白白净净的,一点被揍过的痕迹都没有。
纪岑似乎也没生齐妙想的气,照常跟她对戏,反倒是齐妙想有点不自然。
柏泽文心想,难道自己真的是判断失误?
没有想象中的冲突,彩排一切顺利,明天就是正式的元旦晚会了,彩排一直排到了晚自习结束,几个语言类节目时间比较长,表演的同学是最后离开礼堂的。
怕走晚了错过最后一班公交车,走读生们都提前从教室拿来了书包,统一扔在礼堂舞台的一侧,等彩排完后就不用回教室了,直接拿上书包就能走。
齐妙想的书包也跟其他人的放在一起,彩排一结束,赶车的走读生们立刻冲过去找自己的书包。
因为不好意思穿着花袄子去坐公交车,齐妙想坚持要去厕所先把戏服给换下来,等她抱着换下的戏服去找自己的书包时,放书包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狼藉,只剩下几个还无人认领的书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额了声,站在一片狼藉中无助张望,并没有看见自己的书包。
忽然肩膀被点了点,她转过头去,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占了视线。
后退几步,才发现那是自己书包。
“小齐同学,谢谢我吧,要不是我,你的书包也变成地上的咸菜了。”
正提着她的书包跟她说话的是纪岑。
齐妙想眨眨眼,看了眼四周,礼堂里的人这时候都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他们29班的人也早就走了。
暂且放下心来,齐妙想小声对他说了声谢谢。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书包?”
虽然他们放学一起走过几回,但她以为他应该不会记得她的书包长什么样,因为她自己到现在都还不记得柏泽文他们的书包长什么样,只记得颜色好像都是深色的。
纪岑顺手拨弄了一下她书包上的毛利兰徽章,说:“我认得这个。”
这是他送她的,她一直都别在书包上。
“但是书包上别了这个吧唧的人我们学校有很多啊。”齐妙想不觉得光靠这个就能认出来她的书包,“我每天上学放学就看到好几个。”
纪岑嗯了声,说:“但只有你的跟我的是一对。”
齐妙想仔细看了眼,没觉得自己这个有什么特别。
“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就当我有超能力吧。”
纪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她多解释,把书包还给她后,他问她:“你怎么是一个人?卢文佳她们呢?”
齐妙想:“她们先回宿舍了。”
冬天学校宿舍的热水比较紧张,打水房每天都能排出一条长龙,所以一彩排完,齐妙想就让卢文佳她们先走了,不用等她。
想到这里,她有些奇怪地看着纪岑:“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用回宿舍打热水洗脸吗?”
“还不是因为有人换衣服太慢了。”纪岑意有所指。
背上书包,齐妙想特别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管我的,反正书包扔在那里也不会丢。”
“那万一别人把我送你的吧唧踩坏了怎么办?”纪岑忽然眯眼,“看出来了,你一点都不爱惜它。”
然后他就走到她身后,作势要把她别在书包上的徽章给取下来。
“既然你这么不爱惜,我就收回了。”
齐妙想以为他是来真的,赶紧转了个身:“不行!”
“我送你的,我想收回就收回。”
纪岑又转到她身后。
齐妙想又转身:“你都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
“你又不爱惜它。”
“我很爱惜啊!”
“没看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跟书包玩起了老鹰抓小鸡,齐妙想俨然就是那只护崽的老母鸡,而纪岑就是那只要抢崽的无耻老鹰。
就这么来了几个回合,本来只是跟她开个玩笑,但她一副生怕他拿走的样子,搞得纪岑还真想把吧唧抢过来,让她彻底着急一下。
纪岑眉峰一挑,唇角勾起算计的弧度。
老鹰不抓鸡崽了,一把抓住了还在扑腾的老母鸡,把老母鸡往自己怀里一箍,然后伸手,绕到她背后,要去取她书包上的徽章。
齐妙想的鼻尖撞在了男生校服外套的拉链上,一阵酸痛后,来不及呼痛,她立刻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清爽而冷冽的味道。
本来以为她肯定会挣扎,纪岑都做好摁住她的准备了,然而怀里的人却忽然被点了穴般,彻底僵住了,一动不动。
光顾着逗她去了,一下子没把握好分寸,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纪岑才反应过来。
于是他也僵住了,不过他的危机反应还是要比她好一点,立刻懊恼地放开手,退后两步。他刚想道歉,一个浑厚十足的男人声音在礼堂门口响起:“哎!那两个同学,你俩大晚上的在礼堂干什么呢!”
是负责关灯锁门的老师,纪岑往旁边一看,这才发现礼堂的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跟齐妙想。
老师正怒气冲冲地穿过观众席往这边走,齐妙想也反应过来了,呆愣愣地就这么看着老师面如鬼煞般朝他们走过来。
纪岑啧了声。
要是被抓到,百分之百会被认为是早恋,他倒是无所谓,但她脸皮薄,要是再被叫一次家长,还是因为这种原因,估计她能羞得直接从教学楼跳下去。
“跑吧?”这老师应该不认识他们。
也不等她反应过来,纪岑抓上她的手腕,带着她从台上跳了下来。
老师看出来他们想跑,哎了声,让他们站住。纪岑怎么可能听话,拉着齐妙想左绕右绕,把观众席当成迷宫,直接把老师绕在了里面,然后趁机从礼堂侧门溜了出去。
一跑出礼堂,冬夜呼啸的冷风立刻将他们吹得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老师随时会追出来,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纪岑继续拉着她跑。
一直到快跑到校门口,纪岑也跑累了,这才停下,靠着路灯杆疯狂喘气。
齐妙想也捂着肚子喘气,冬天跑步比夏天跑步费劲多了,她缓了好一会儿,用力咽了口气,才断断续续说:“不对……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不跑……”纪岑背靠着杆子说,“难道你想我们俩又被叫家长吗?”
齐妙想:“……为什么要叫家长?”
他们是因为彩排才走晚了,又不是偷偷溜进礼堂的。
反应真有够迟钝的,纪岑哭笑不得:“你说呢,早恋啊。”
齐妙想睁大眼:“早恋?!”
为什么又被误会早恋了?
纪岑给她分析:“你觉得一个老师,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大晚上在礼堂里抱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齐妙想哑口。
他们刚刚那个样子确实……很令人误会。
可她还是觉得不应该跑,乖学生的思想此刻刻入骨髓,认为自己这时候跑了,那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那、跟老师解释清楚就好了吧,就说我们只是在……”齐妙想努力想一个不那么奇怪的措辞,“打闹?”
纪岑歪头看她:“哦,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大晚上的在礼堂打闹,打着打着就抱在了一起,这话你自己信吗?”
齐妙想小声:“这有什么不信的,本来就是事实……”
“也就你这个傻瓜会信。”纪岑撇嘴,语气慢吞吞的,“反正我都不信。”
齐妙想瞪大眼。
“你怎么能不信呢,你是当事人啊,事实就是你本来在抢我的吧唧,才不小心……”
太难以启齿了,她脸颊发烫,差点咬到舌头:“抱……抱在一起的嘛,纯属意外。”
纪岑反问:“你怎么知道是不小心?”
齐妙想:“什么?”
他走近两步,低头看她:“如果我刚刚就是故意的呢?”
齐妙想退后两步,嘴角尴尬一咧,坚定道:“别开玩笑了,你不可能是这种人。”
“小齐同学,虽然我很感动你把我想的这么正人君子,但我要遗憾地告诉你,我不是。”
男生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不是正人君子,听着怎么都有些滑稽。
齐妙想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又抓住她藏在校服袖子里的手腕,把退后的她给拽了回来。
只是把她拽回来,还没达到目的,纪岑手肘用力,往后一拉,就这样把她拽进了怀里。
要怪只能怪,现在天这么黑,能藏住他烫红的耳根,路上又没半个人,风很大,即使是拥抱的瞬间,她也不会察觉到他紧张的心跳,实在很适合干点什么。
可是又不能真的干自己想干的事,否则就真是流氓了,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延续刚刚在礼堂里的动作。
非常短暂的拥抱,放开她的瞬间,纪岑在她头上胡乱摸了几把,喉结一动,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很会动手动脚的老司机。
他说:“刚刚那个确实是不小心,但这个绝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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