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们都还处在震惊之中, 齐妙想赶紧追上去。
“纪岑!”
心里想着要冷战,但纪岑走得一点都不快, 没几十米就被她从后面追上了。
“纪岑纪岑, 你听我解释。”
纪岑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解释吧,我看你能解释出个什么花儿来。”
再生气, 也得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齐妙想也是有苦衷的, 虽然很多人都说高中寒窗苦读,为的就是等上了大学都可以安心躺平, 但她不想躺平。
她拼命努力, 如今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国最顶尖的大学, 她不想浪费这四年。以前觉得考上大学就是终点, 等来了北京, 才真的发现人外有人, 她的高考分数在老家可以横着走,可来了北京,来自五湖四海的市状元和省状元, 优秀又努力的人实在太多了。
很多人大一就有了对未来好几年的规划, 拼绩点和学分, 跟在老师身后接触学术研究, 为了大四的保研或者是出国深造而准备,正如董老师说的那样,高中毕业不是结束, 而是人生拼搏的开始。
高中的时候她还可以闷头学习, 告诉自己只要读好书就可以了, 但到了大学, 一个人的优秀不仅是表现在成绩上。
大学就是个小型的社会, 齐妙想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大一是锻炼自己的最佳时机,上课之余,她参加社团、参加院学生会,认识学长学姐,因为她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空气般的日子,总是把自己缩在壳子里,等着别人来敲门。
高中那些要好的朋友们,佳佳、罗罗,还有老王,如今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和社交圈,她们的朋友圈里不再有她,而是她们在各自大学交到的新朋友。
失落的同时,齐妙想也开始意识到,人生是一趟没有回程的单向列车,她在这趟列车中所遇到的人都是乘客,他们在某一天上车了,也会在某一天下车,人生的相遇和离别都在随时发生,她已经毕业了,从一个无比熟悉和安心的环境里脱离了。
即使纪岑还在她的身边,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纪岑那样对她好,耐心等待她的蜕变和成长,她也不可能一直依赖纪岑,让纪岑带着她去交朋友。
到了一个新环境,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是新鲜又陌生的,她必须自己主动学会交朋友。
这段时间,她也注册了学校的树洞和论坛app,在上面论坛还刷到过纪岑,他是法学院这届的新生代表,开学没多久,就在凯原楼的图书馆里被人拍了一张照片传上树洞。
帖主是在读的一个硕士学姐,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把校园卡当临时书签不小心夹在了书里,还完书后才发现,匆忙跑回去拿,那本书刚借出去,在一个男生手里。
男生很有礼貌,嗓音低沉,学姐一见倾心,当着面不好意思,于是拍下男生自习的照片,在树洞里发帖,求认识这个男生。
有认识他的同学回答说这是国经法一年级的纪岑,听说他父母都是法学院的毕业校友,家里都是学法律的,高中的时候明明是通过全国数学竞赛拿到保送名额的,但保送的时候却没有选理工类专业,反而选了法学。
才大一,太嫩了,学姐抱憾放弃,但楼下跟帖的人还在打听他的个人消息。
纪岑在八月份新生军训的时候就已经在他们专业出名了,长相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这个人确实吃得开,脾气温和,有教养,开得起玩笑,所以人缘特别好。
——不过已经有女朋友了,纪岑自己亲口说的。
【?你们这群小孩是怎么大一就找到人谈恋爱的?我都博一了还没对象】
【才大一,下手这么快吗?】
【好好好单身帅哥果然比保研名额还紧俏】
【好吧那没机会了tt】
看吧,只要足够耀眼和优秀,到哪里都会是焦点。
所处的环境永远不是心安理得接受平庸的理由。
她不能比纪岑差,否则到时候人家认识她,第一反应不是她叫齐妙想,而是她是纪岑的女朋友。
上课之余,齐妙想尽力让自己不缺席每一次集体活动,锻炼自己的社交能力同时,也在逐步地完善自己的社交圈。
不是作为纪岑的女朋友,而是作为齐妙想这个人。
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学校,除了谈恋爱,还有很多事值得她去体验,她原本打算的是,等她的社交圈子稳定了,她跟周围的朋友们关系都熟悉了,她再告诉他们,她有一个从高中起就在谈的男朋友,然后再把纪岑介绍给他们。
如果有人问,那她肯定会说,但问题就在于目前还没有人问过她,所以她也没什么契机说。
纪岑大概懂了。
其实就是个信息差的问题,齐妙想周围的人觉得如果她有男朋友,肯定会主动告诉他们,但她偏偏又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感情状况主动告诉别人的人,再加上他们开学这两个月,都在忙着适应自己的新生活和新圈子,确实很少联系,于是她的室友自然会觉得她是单身。
纪岑蹙着眉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回头就跟他们说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是法学院的纪岑,可以不?”齐妙想去拉他的手。
纪岑轻嗤一声。
齐妙想抿起嘴巴,缩了下肩膀。
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纪岑知道自己这气也生不了多久,但他就是觉得心里头闷得很。
叹了口气,他说:“开学第一天,我就跟我室友说我有女朋友了,他们一直让我叫你出来一起吃个饭,我说你课多,平时社团活动又多,以后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吃饭,你呢?你室友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齐妙想说:“她们应该知道你的。”
不然她室友看到他出现在她们宿舍楼底下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惊讶。
纪岑:“就算她们知道我,那她们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吗?”
齐妙想:“额。”
“算了,既然你有你自己的生活节奏。”他把她的校园卡还给她,“就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吧。”
“那你是我男朋友的事——”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事。”纪岑弹了下她的额头,“别背着我脚踏两条船就行。”
纪岑转身走了。
既然她忙着去发展自己的社交圈,忙到连跟他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那他就给她这个时间,正好他也冷静一下。
-
校内的咖啡厅里,柏泽文学那些韩国交换生点了杯冰美式,刚啜了口,直接被苦得皱起五官。
“服了,韩国人是没有味觉的吗?又苦又酸,这都能喝得下去。”
“他们那是熬夜,白天为了提神才喝的。”纪岑无语,“你天天没事就回宿舍睡觉,喝个屁。”
柏泽文搅着吸管说:“那是,我又没有女朋友,没事只能回宿舍睡觉呗,不像有的人,有女朋友也只能回宿舍睡觉。”
纪岑面无表情地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柏泽文的白色空军一号。
“我靠,我昨天刚刷的鞋子!”
他赶紧拿纸巾弯下腰去擦,语气不满:“你女朋友现在不以你为中心了,你心里不舒服拿我的空军一号撒什么气,空军一号它做错了什么?”
“它错在不该被你买回家。”纪岑啜了口咖啡,往椅子上一靠,敲敲桌说,“我请你喝咖啡是让你帮我分析的,不是让你来擦鞋的。”
擦干净了,柏泽文直起腰,叹气:“这用分析什么啊,你俩不是一个专业的,平时上课也不在一起,人家肯定要认识新朋友啊,不然天天等着你去找她吗?你自己不也认识了很多人,老子好几次叫你出来去静园那边打篮球,你不也没搭理我,天天不是去辩论队吵架就是去社团玩射箭,我也没说什么啊。”
纪岑啧了声:“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纪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前她碰上什么难事,第一个想的就是他,但现在她有能力自己处理问题了,以前她碰上不会做的题目,第一个问的也是他,现在他们不同专业了,上的课也不一样,她有难题也不会来找他了。
以前那个考差了会难过、想交朋友却不敢行动、想上台却缺乏勇气、需要他鼓励和安慰的齐妙想已经长大了,她真的已经不再依赖他了。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对纪岑来说当然也是,他比谁都想看到她越来越好。
可当她真的越来越好,衬托得他的陪伴不再那么必要时,又有些失落。
柏泽文低嘶一声,说:“三斤,我说时候,我感觉你这不像是男朋友的心态。”
纪岑:“那是什么心态?”
柏泽文:“爸爸。”
纪岑嗯了声:“叫我干什么?”
“……滚你妈的。”柏泽文作势要把咖啡杯往他头上砸,“我是说你的心态像爸爸,老父亲,懂吗?女儿长大了,要独自远航了,以后用不上你这个老父亲了,所以你难过了,是不是很像?”
纪岑怔住。
见他不反驳,柏泽文啧啧:“好家伙,搞半天原来你们是父女情,”
纪岑语气复杂:“什么父女,被你说得像乱|伦。”
“不是乱|伦你这心态也有点问题,爱情本来就不是人生的必需品。”柏泽文又硬着头皮喝了口咖啡,说出了一句非常深刻的话,“把爱情看得太重的人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柏泽文的爱情观就是这样,对他来说,谈恋爱就是个消遣方式,平时课业太忙,压力太大,那就谈个恋爱轻松一下咯。
所以他觉得齐妙想没毛病。
纪岑淡淡说:“那也不至于连约个会都没时间。”
“就是没时间啊,社交和读书对你来说或许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有这种天赋的,你能游刃有余,不代表她也能,你每天上完课,还能抽出时间来谈恋爱,她没那个时间啊。”柏泽文说,“你女朋友高三那一年有多努力,没考好心态崩了,背地里偷偷哭了多少次,你比我清楚,她好不容易考到这里来,除了跟你在一起,总也得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吧。”
最后柏泽文总结道:“你就是老父亲心态,对齐妙想的保护欲太深了,以前生怕她没你不行,现在她没你也行了,你又慌了。”
纪岑蹙眉,舌尖抵了下牙齿,说:“那既然是我的问题,我怎么调整?”
柏泽文:“多找点事做,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纪岑无奈:“我现在每天已经有很多事做了。”
多到他已经开始后悔读法学了。
“那就再给自己多找点事做。”柏泽文说,“之前你不是跟我说,你们射箭队的老师想推荐你去参加首都大学生射箭锦标赛吗?去呗,齐妙想去追求她的新闻理想,你也重新去追求你的射箭理想。”
纪岑抿了口咖啡,点点头:“行吧。”
喝完咖啡,纪岑转头就找老师去了。
他们学校的校本部其实不算大,吃饭上课住宿都能在本部搞定,比隔壁清华小多了,所以柏泽文不爱去隔壁找顾旸,嫌太大,骑个共享单车都得骑上好久。
柏泽文没回数院,踩着共享单车去了趟学校电视台。
齐妙想现在才大一,还属于新闻小白,大活干不了,小活使劲干,什么东西都学,写稿子、视频拍摄、视频剪辑,学新闻的就是这样,竞争大,专业覆盖领域也多,所以什么都得学个皮毛,其他专业大二大三才会考虑实习,他们大一就得跑电视台和广播台学经验。
柏泽文到那儿的时候,齐妙想还在打杂。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在忙碌的演播室里穿梭,但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累,蓄长的头发扎了个毛茸茸的丸子头,身上穿了件耐脏的帽衫,胸口前挂了个新闻干事的小工作牌。
看到柏泽文来了,齐妙想跟学姐打了声招呼,穿过各种外行看不懂的媒体设备走到他面前。
齐妙想急着问:“怎么样?纪岑他消气了吗?”
“他压根就没生你的气。”柏泽文说,“是他自己心态出了点问题。”
齐妙想立刻担心地问:“他心态怎么了?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啊。”
“这么点小事看什么心理医生啊,我就是他的心理医生。”柏泽文自信一笑,“不过病根在你,所以治还是得你来治。”
齐妙想点头:“你说。”
“主要的问题,还是你俩谈太久了,然后又没什么进一步的发展,所以纪岑心态上就有点变化了,没有安全感,你懂吧?”
齐妙想又摇头,诚实道:“不懂。”
“……说你是一根筋你还真是。”柏泽文说,“抽个空,约他出去看个电影,吃个晚饭,哄个两句,这你总懂了吧?”
齐妙想恍然大悟:“懂了。”
柏泽文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你继续忙吧,我待会儿还有课,回头记得找纪岑啊。”
走出电视台,柏泽文抬头,深沉地望了眼校园内的秋景。
哎,怎么感觉他才是他俩的老父亲。还好当初没跟顾旸去清华,不然这两个人可怎么办呢。
深藏功与名的柏泽文骑着共享单车又走了。
齐妙想这边又继续投入了工作,学姐看到刚刚有个帅哥来找她,眼神八卦地问她是不是有情况。
“不是不是,他是我朋友。”齐妙想说,“我男朋友另有其人。”
学姐先是失望地哦了声,等意识到她后半句说了什么后,又惊讶道:“学妹你有男朋友啊?!”
齐妙想点头,语气歉疚:“不好意思啊学姐,现在才告诉你。”
学姐失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部门聚餐,把你男朋友带上,让我们检验一下他配不配得上你。”
齐妙想干笑一声。
没想到纪岑也能有被检验的一天。
学姐是个大喇叭,没一会儿整个演播室里的人都知道齐妙想有个男朋友了,大家说她藏得太深了,居然现在才说,然后都让她下次聚餐的时候把男朋友带来亮个相。
一个大咧咧的学长说:“难怪我之前约你去操场夜跑你都不去,那就这周末呗,把你男朋友叫上,我倒要看看是谁拐走了我们新闻系的小白花。”
齐妙想语气为难:“这周末恐怕不行。”
“怎么?要跟男朋友约会啊?”
齐妙想没否认,点点头。
她点头的样子很羞怯,圆圆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现在心思这么单纯的妹子去哪里找,和男朋友出去约个会都会害羞,居然这么快就被拐跑了,学长扼腕叹息。
齐妙想不好意思地点头,又语气真诚地问:“那个,学姐,你能推荐我一些约会的地方吗?”
“必须能啊。”学姐说,“你们要约一整天的会吗?”
齐妙想点头。
“一天的时间,那你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哎,都可以坐高铁去趟天津了,而且现在秋天去正好,特别舒服,好吃的东西也多。”学姐抚着下巴说,“然后你们可以在那边过个夜,第二天再回学校。”
齐妙想一怔,眼神闪烁,咬了咬唇。
学姐看她的样子,忽然意识到学妹现在也才大一,才刚谈恋爱没多久。
学姐赶紧找补道:“额,其实也不用在那边过夜的,你们当天去当天回也可以。”
齐妙想小声问:“……当天去当天回的话,时间会不会太赶了啊?”
要是太赶的话,其实在那边过夜,第二天再回学校,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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