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醒来,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又梦见了沈斯里被活埋水泥中的场景。
每次梦见上一世,她的情绪都难以平复,浑身像是虚脱一样无力。
缓了会儿,沈禾掏出包里的小镜子,简单补了个妆,这才走出去。
宋敬呈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办公。
不远处的桌上,摆着几道热腾腾的菜,四菜一汤,其中有两道胃口略重的川菜。
“醒了?”
宋敬呈放下电脑,起身向餐桌走去,“先吃饭吧。”
沈禾也饿了。
热腾腾的汤入了胃,虚脱感减轻了些,沈禾这才想起正事来。
“小舅舅,我们要去哪里?”她迟疑地问道:“需要我叫上霆蕴一起吗?”
宋敬呈单独带她玩,却不带穆霆蕴,这是几个意思?
沈禾偷瞄宋敬呈,暗道:难道他对我动心了?
说实话,能让宋敬呈突破道德禁忌对自己动心,沈禾心里是有些小骄傲自恋的。
“下午四点,青市疾控中心楼将要举行一场《关于两性教育跟艾滋病科普预防》的讲座。”
“我帮你做了预约。”
宋敬呈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到了沈禾的头上。
沈禾人都傻了。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听这种讲座?“为什么给我预约这个啊?”沈禾不服气。
宋敬呈没做过多解释。
他指尖暗示性地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点着,随即向沈禾投去一个莫名的眼神。
像是在说:你觉得呢?
沈禾顿时就怂了。
靠!
还是因为那条短信!
沈禾郑重申明:“小舅舅,我没乱搞男女关系。那晚也没找男模,那就是个误会。”
听到解释,宋敬呈半点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送沈禾去接受教育。
“吃饭,稍后我送你过去听课。”
沈禾绝望了。
饭都不香了。
饭后,宋敬呈当真亲自陪她去到了疾控中心。
将一张通行证递给沈禾,宋敬呈叮嘱她:“戴上这个,进去会有工作人员接应你。”
“我在这里等你。”
这是要监督她,确保她会听完全程。
“小舅舅,来都来了,干脆一起去听听?”
来啊,互相折磨啊!
宋敬呈眸色深沉地盯着沈禾。
沈禾心虚不已,刚想认怂独自下车,就见宋敬呈解开安全带:“那就一起听听。”
沈禾:“”
这还没完,宋敬呈又说:“听完讲座,写一份心得给我。”
“我会过目。”
说完,宋敬呈就下了车。
沈禾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本来只需要听个讲座,现在好了,还要结合讲座内容写心得!
她这是做的什么孽!
进入讲座现场,沈禾才发现他们是这场讲座唯一的听众!
“小舅舅。”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沈禾偏头问宋敬呈:“为什么只有我俩?”
宋敬呈:“苏教授是我请过来,单独给你做演讲的。”
沈禾:“”
大可不必啊!
沈禾在心里疯狂吐槽宋敬呈的毫无人性,这时,青市疾控中心主任,青市医学院的讲师苏教授,抱着笔记本电脑登台了。
他开始朴实无华的科普。
苏教授不说一句废话,开场就播放了一段视频。
那是一段拍摄于艾滋病疾控中心的真实视频,视频中的患者,几乎都是晚期的病患。
那视频太过于真实,没有一点打码,沈禾能清楚看到病患身上大面积溃烂的疮口。
沈禾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想要偏头不看,五根冷凉的指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
“沈禾,认真看。”
宋敬呈捏着沈禾的下巴,逼迫她乖乖观看。
宋敬呈真不是个好东西!
明明看上去是个斯文克己的男子,做的事却偏执疯狂。
沈禾强忍着恶心看完视频,听苏教授口若悬河讲了许多像是危言耸听的肺腑之言。
最后,苏教授又播放了一段采访视频。
被采访的都是艾滋病晚期,生命进入倒计时的病患。
他们自述了自己患病的前因后果,分享了治疗过程中的痛苦,以及他们对死亡,对未来,对家人的一些感想。
走出疾控中心的时候,沈禾的心情也很沉重。
“沈禾。”
宋敬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禾转身仰头,望向台阶之上的男人。
夕阳将头顶的天空烫成了火烧云,宋敬呈清瘦挺拔的身躯,看上去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他的病态,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可他的语气冷厉又充满谴责:“不管穆霆蕴对你做过什么令你心灰意冷的事,你都不该自暴自弃。”
“找男模,搞一夜情,这些事听上去很酷,可在我看来这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沈禾皱眉,刚想解释那条短信的来龙去脉。
却又听见宋敬呈说:“你的奶奶将你从冰冷的溪水中捞出来,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是希望你能成为难得可贵、独一无二的女孩。”
“何为沈禾?”
顺着阶梯来到她身前,宋敬呈沉声说道:“生于沼泽烂泥之中,却能茁壮成长结出硕果的植物,只有禾苗。”
“你的奶奶将她对你的寄望,都藏在了你的名字中。”
“不要寒了老人家的心。”
听完宋敬呈的话,沈禾胸腔深处,心脏砰砰狂跳。
生于沼泽烂泥之中,却能茁壮成长,结出硕果。
此为禾。
宋敬呈竟然能明白奶奶的心思,知道她名字的含义。
“宋先生。”沈禾紧绷着的俏脸上,倏然展开明媚动人的浅笑。
她拎着包,歪头问宋敬呈:“宋先生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话?”
“是以长辈身份教育未来的外甥媳妇吗?”
还是一个年长的男性,对一个年轻女性呢?
但最后这句话,沈禾没有当面说出来。
一旦说破,宋敬呈就会看穿她的心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敬呈态度坦坦荡荡,他说:“无论是长辈,还是别的,有区别吗?你既然喊我一声小舅舅,我就不能看着你走错路。”
“照顾年轻人,帮助年轻人,引领年轻人走上正道,是年长者的义务。”
沈禾轻笑,讥讽道:“小舅舅还真是个合格的年长者。”
她转身就走。
宋敬呈不忘提醒她:“记得写心得。”
“不能少于一千字。”
沈禾:“”
老男人!
狗男人!
马凯见沈禾先下了阶梯,他笑吟吟问:“沈小姐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宋敬呈跟着下来了,闻言也问:“我送你回家?”
“多谢小舅舅好心,但不用了。”
沈禾含沙射影道:“小舅舅年轻有为,开豪车穿名牌。要是被人看到我从您的车里下来,隔天就会有人造谣说我傍大款,脚踏两条船了。”
“我可不想明天下午又被带去听什么《脚踏两只船遭雷劈》的讲座。”
“再见。”
沈禾火气很大,离开时,高跟鞋都快把石板路戳出洞来。
宋敬呈黑着脸,但在最后一层阶梯上,半晌都没动静。
马凯忍俊不禁。
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问宋敬呈:“宋先生,需要我追上去吗?”
“追什么?”宋敬呈声音凉飕飕:“上赶着去给她当船,被她踩吗?”
马凯懵了两秒,才明白宋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啧,这是生气了。
看见沈禾坐上了出租车,马凯嘟哝:“人家有出租车,也用不着坐船。”
宋敬呈一个冷刀子丢过去,马凯立马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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