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对奶奶的死因,产生了怀疑吧。”沈禾说:“不然,你也不会安排马叔时刻陪在奶奶的身边。”
马叔是宋敬呈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伙计,他也是宋家保镖总队长,为人胆大且细心。
马凯以前跟宋敬呈形影不离,可前几个月,他却天天守着奶奶。
这就说明宋敬呈早就怀疑到了穆霆蕴的头上。
宋敬呈本打算一辈子不说这件事的。
但沈禾今日追问起,宋敬呈也不瞒着了。
他告诉沈禾:“是的,其实上一世,直到我死都不知道咱奶奶就是苏苗神医。马凯查到苏苗神医下落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苏苗神医已经去世的消息。”
“在我去世的那个晚上,穆霆蕴来见了我,亲口承认是他害死了苏苗神医。”
“直到这一世,奶奶给我开的镇痛药方被国医馆那边收录进去,才通过相同的字迹发现奶奶就是苏苗神医。”
“那时我才知道,穆霆蕴竟然亲手害死了你的奶奶。”
果然是穆霆蕴!
“真是可恨!”沈禾紧攥着双拳,泪水在眼里打转,她痛恨讲道:“奶奶之死,令我大受打击,奶奶的葬礼上我浑浑噩噩,直接高烧了一场。”
“穆霆蕴全程陪着我给奶奶料理丧事,丧事结束后,又搁下工作照顾我。”
“正是因为那段时间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才彻底对他交心,答应了他的求婚。”
如今得知真相,沈禾痛恨自己愚蠢眼瞎。“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将害死我奶奶的罪魁祸首,当做感情的寄托!”
“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也是我愚蠢。”
沈禾恨不得穿越回到上一世奶奶的婚礼上,给那个愚蠢的沈禾一巴掌。
听沈禾诋毁自己,宋敬呈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无声地搂着沈禾,声音放得很轻,“沈禾,错不在你,千万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你自己。”
“错的人是穆霆蕴,是他太坏。”
“穆霆蕴已经被你我联手送进了监狱,这一辈子都别想重见天日。让他活着受罪,才是他最好的报应。”
“你已经替奶奶报了仇,你该放过你自己了。再说,奶奶如果知道真相,我相信她的想法也与我一致。”
“沈禾,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得更开心一些。”
宋敬呈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他也很少像此刻这样,用尽耐心去安慰他人。
他将他所有的柔情爱意都给了沈禾。
他的劝慰,就像是温热的甜水浸入沈禾的心扉,她沉痛的心渐渐放轻松起来。
“你说得对,是我钻了死胡同。”
沈禾站起身来,她指着面前这片鱼塘说:“我想把这个鱼塘填上,将它改造成一个开放的室外健身场所。”
“这样,村里的小朋友跟老人家闲暇时,也能来这里休息健身。”
她要这片噩梦之地,打造成欢乐世界,彻底跟上一世挥别。
“我支持你的想法。”宋敬呈也觉得这个我注意好,他说:“我们索性将屋前这一块地扩建成一个小型的公园。”
“我看你们村子里,也没有适合散步的小公园。”
“这是村子里,大家住的都比较分散,咱家又在山坡上,修小公园也没什么人来。”
“怎么会呢,以后咱们可以常带奶奶回家小住,修个小公园,咱们自己使用。”
沈禾心动了,“那就这么办。”
尹涛握着根狗尾巴草来到鱼塘,通知他俩:“老板,夫人,张伯家的晚饭已经做好了。”
两人牵手回到家。
张伯娘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笑,跟苏锦打趣:“苏阿姨,你这孙女婿真是一表人才,咱们这村子里,没有哪一家的女婿能跟宋先生比。”
苏锦嗑着瓜子,朝宋敬呈那边看了一眼,回复张伯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但这话苏锦也就只对张伯娘说,可不会当着宋敬呈的面说,怕他飘。
这男人太飘了,就要上天。
可不能惯着。
张家很重视今晚这顿饭,特意将他们老张家最擅长下厨的几个兄弟都请来帮忙,足足准备了三桌饭菜。
作为贵客,沈禾他们一大家子被安排在正堂屋里的大圆桌吃饭,同桌的还有马凯。
谢晋跟尹涛则被安排在隔壁的小餐厅,一起陪他们吃饭的,是张家的侄辈们。
这几个侄子都在渝城上班,下午特意赶回来陪贵客的。
另一桌在厨房那边,帮厨跟至亲就坐在那边吃。
帮厨那一桌坐的是张大伯的兄弟跟弟媳妇们,都是村里的老熟人,他们就是苏锦提过的‘村子那些嘴碎的婆子们’。
张家媳妇们偷瞄正堂那边,瞧见苏锦那头洋气得不行的发型,跟手腕上拇指粗的翡翠手镯,一个个都如鲠在喉。
苏锦十多岁以知青身份来到他们村,后来虽然在村里定居了,但苏锦父女始终是‘外来人’。
整个村子,就他们一户姓苏。
得亏他们父女俩有医书傍身,成为了村医,能给村民治病,否则很难被村里人接纳。
但,尽管他们已经是村里的一份子,本地村民提起苏家父女,到底还是轻视的。
所以苏父死后,苏锦被爆出轨勾搭邻村的单身汉王大力,村里部分嘴碎坏心肠的村民,就忍不住对苏锦落井下石。
都说村民淳朴,但淳朴往往也代表着愚昧。
那几年,苏锦真的受尽了白眼。
但好在苏锦心理强大。
她十多岁就能揣着苏门医书从京都逃难到渝城,她的心性坚韧,就像是悬崖边上的松柏,任凭风吹雨打,她自巍然不动。
有时候村里的闲言闲语太多了,她外出去找药材,走南闯北半生,心境根本不是村子里这些村民能比的。
直到后来,她将沈禾带回了村子,为了照顾孩子,这才减少了外出的机会。
苏锦从前其实是不爱骂人的。
养了沈禾后,怕村里的孩子欺负沈禾,怕那些嘴碎的村民嘲笑沈禾,她这才逼自己成为一个悍妇。
所以,张家媳妇们看到一把年纪了,却打扮得时髦前卫的苏锦时,心里是真的酸得冒泡。
更别说,她的孙女如今混得风生水起,找的个老公似乎也挺有钱。
没钱人,出门能带三个保镖吗?
老大还说,苏锦这次回来坐的是私人飞机呢,渝城机场直接给他们清空了一条跑道。
他们这里,好多人连飞机都还没坐过,苏锦就坐上了私人飞机
厨房那边,不断有讨论声响起。
苏锦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心里只觉得好笑。
吃完饭,沈家三兄弟便提前告辞回苏锦家里去洗漱,马凯也带着谢晋他们回了沈禾家。
这次回来要待几天,马凯要去布置监控。
身为合格的王牌保镖,马凯的年薪从来不是白拿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他都会对宋敬呈的人身安全负责到底。
就剩下沈禾他们仨坐在张大伯家里了。
挨着的同队村民,晚上得了空,都跑来张大伯家里凑热闹,看稀奇。
张大宝家的正堂几乎挤满了人,就连大门外也摆着凳子。
凳子不够,村民们干脆自己端着板凳来。
他们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苏锦跟他们讲这次去城里的所见所闻。
苏锦这次高调衣锦还乡,就没打算低调。
她说:“我这回出去,还去了两趟京都,去了国医馆。”
“今年底,国医馆还打算给我报个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呢。”
苏锦一开口,就把牛吹上了天。
村民们听着,都是一脸的怀疑。
“苏医生,你真不是在开玩笑?”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将信将疑地说:“你说国医馆要推荐你去竞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那总得有个贡献的事迹吧。你做过什么?”
“该不会是因为你给咱们村的病人治过病吧!那这样说,咱们村的接生婆给全村的媳妇儿都接生过,是不是也能去参加啊?”
说话的老汉叫李德生,是村里的大姓,他父亲以前是村支书,在村里也挺有话语权。
李德生这话一出口,逗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张大伯跟他爱人都皱起眉头来。
他们两口子是比较仁厚的村民,以前没有嚼过苏锦的舌根子,自然也不会当大喇叭将苏锦家的事告知全村。
也因此,全村人都还不知道苏锦的传奇人生故事。
“你们快别笑了。”张大伯老脸都憋红了,他起身摆了摆手,示意村民们安静。
张大伯朝淡笑不语的苏阿姨看了看,又偷偷瞄了眼规矩坐在苏锦身后看热闹的宋敬呈一眼。
见他们三个当事人都不打算澄清,张大伯只能充当这个话筒了。
他望向坐在李德生旁边的中山装老大爷,那是李德生的父亲,村里的老支书,在村里很有威望。
“老支书啊。”张大伯告诉老支书:“你还不知道吧,苏阿姨可不是简单的村医,她可是京都苏门医学的传人,早百年前,那可是能进皇宫给皇帝看病的医生!”
“死去的老苏医生,他当年可是京都最厉害的医生。”
“苏阿姨一家人,以前都是京都人。苏阿姨的弟弟,更是a大药学院的院长,也很了不起。”
“苏阿姨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她现在可是国医馆盖章认可的特级医师。我家张博说,在青市跟京都,很多人都排着队请苏阿姨看病呢。”
“二十多年前,全国爆发传染疫病,也是苏阿姨写药方寄给国医馆,这才遏制住了病情,救了全国百姓。”
“这事还上过新闻,你们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上网去看看。”
张大伯说完,就一屁股坐回实木沙发,没再管村民们的反应。
听完张大伯一席话,李德生等人面面相觑。
下一秒,这群会玩手机的村民们纷纷掏出手机,赶紧搜索苏苗神医这四个关键字。
很快,就跳出来新闻报道,报道都是五个多月前的事了。
李德生将手机递给旁边十多岁的小孙女,“亮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亮亮打开新闻报道,仔细一看,便瞪圆了眼睛,佩服震惊地看向苏锦,惊呼道:“苏医生,你真的是国医馆认可的特级医师啊!”
苏锦没说话,却下意识抬起了下颌,配合她那头爆炸洋气的发型,特别像是一只打了胜仗的孔雀。
村民们都将眼睛凑近手机屏幕,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
看完通篇报道,一个个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谁想得到啊,苏医生竟然是大神医!
一直像个小透明一样安静坐在苏锦身后的沈禾,这时终于站了起来,“各位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们,我这次陪奶奶回来,是有另一件事要办。”
老支书对沈禾很有印象。
这小丫头生下来就爹不疼娘不爱,是被苏医生一手拉扯大的。她小时候淘气得不行 ,但却很聪明,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了a大的大学生。
老支书对有文化的年轻人非常器重,他放软了嗓音,问沈禾:“沈苗苗,你说说看。”
沈禾说:“我们这次回来,是要向村民们澄清一桩发生于五十多年前的冤情。”
“在座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也许还记得五十多年前,我奶奶被沈振坤指责出轨隔壁村王大军的事吧。”
闻此言,老支书眼皮子一抬,看向绷紧了一张脸的苏锦,他迟疑地说道:“这事都这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再说,你爷爷跟王大力早就死了”
沈禾铿锵有力地打断老支书:“但我奶奶还活着!”
“这些年对她指指点点,骂她是荡妇,骂她不知羞耻的你们还活着!想要夜半时分去敲她窗户,占她便宜的某些人,也还活着!”
“这事,我就得提!”
沈禾掷地有声的声音,落入这些老家伙的耳朵里,震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老支书也是一阵沉默。
当年苏锦被爆出了丑事,沈振坤带着儿子沈光辉就去了城里。
苏锦一个离异的女人,年轻漂亮,又被丑闻缠身,她在村里的日子其实很难熬。
头几年,村里的女人会骂她水性杨花,骂她不要脸,骂她放荡不堪。
而那些男人,表面上陪着媳妇儿一起骂苏锦,但扭头就会在夜里偷偷去敲苏锦的窗户。
他们都骂苏锦放荡,但谁都想跟苏锦发生点什么。
苏锦被逼得没办法了,就去山里抓蛇养在家里,直到有人被蛇咬了差点死了,这才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们。
屋内外的老东西们都不吭声了。
而他们的儿女孙辈,一个个也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当雪山崩塌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们家里的长辈,恐怕都曾对苏锦落井下石过吧。
“我这次回来,也不是要跟你们清算当年的往事,但我必须给我奶奶澄清冤屈!”
“她没有做过违背道德的事,她不该被你们误解一辈子,欺负一辈子!”
“她干干净净来到这世上,受尽困难,造福百姓,拉扯我长大。那我,也该让她安享晚年,百年之后,也该清清白白地离开这人世间!”
“明天下午三点钟,我会带着人证物证去沈家祠堂。我要在沈家列祖列宗的面前,揭穿沈振坤当年做过的那些恶心事,还我奶奶一身清白。”
“届时,所有在外工作的沈氏家族的族人,都会赶回来旁听。我也希望诸位能前往沈家祠堂,共同见证!”
沈禾振振有词的一席话,敲在这些老人家的心里,他们既羞愧,又羡慕。
而苏锦却前所未有的感到温暖。
她暗自握住沈禾的手。
这辈子,有孙女待她如此,她就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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