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的剧本讲述的是一个电视台的工作者, 某天收到一封信,信里写着在某公园里, 有一具尸体, 工作者看到之后立刻联系警方,经过搜查,压根就没看到尸体, 电视台的工作者因为这个恶作剧很生气, 把信扔了之后的次日,她又收到一封同样的信, 这次她咬牙一定要把做恶作剧的人揪出来, 在找这个人的期间, 某公园真的有了发现, 但不是一具尸体, 而是一只手臂。
被分尸后的手臂。
谈木溪还在回味刚刚的剧本, 从包里拿了一颗糖塞嘴里,瞬间融化咖啡的苦涩,她还给单萦风也递了一颗, 单萦风没舍得吃, 揣兜里。
她下午的拍摄安排很紧凑, 因为上午请假半天, 戏份都浓缩在下午和晚上,单萦风看她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发型也换了几个, 幸好妆容没什么变化, 省去不少时间, 晚饭是在休息室吃的, 吴姐送过来的饭菜, 到了还是热的,谈木溪难得胃口不错,吃的比平时多一些,单萦风看着她胃口大开有点诧异,但没多问。
热搜的事情,时代处理依旧很及时,告了几个造黄谣的营销号,剩下的安分很多,也不敢带节奏了。
以前处理用的老方法。
这次也被粉丝挑出刺。
【真有意思,护着小情人呢?】
【水水被骂了这么久,时代没说告两个,小情人一有问题立马律师函警告,不知道的还以为陶七安是她女朋友呢。】
【说不定呢,下个女朋友就是陶七安,可不得好好巴结。】
柳书筠看到这些消息,眉头都没皱一下,划过去,下一行是热搜:【支持水水独美】
她捏紧平板边缘,下颌线绷着,五官因为紧绷更显凌厉,夏凌站在她身边,汇报:“柳总,网上的消息,压得差不多了。”
柳书筠点着热搜:“那这个呢?”
夏凌说:“公关部正在联系运营。”
柳书筠问:“金影做的?”
夏凌摇头:“下午的时候联系过运营,那边说和金影没关系。”
毕竟这条热搜也不是黑料,而是一些粉丝支持谈木溪分手的言论,没掐架,没骂人,以前谈木溪有新戏或者活动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热搜挂出来,但那昙花一现,今天时间确实有点长。
长到,不正常。
明明下午的时候她们已经压下去两小时了,没一会又冒上来,而且比之前热度更高。
所以晚上的时候她们又联系了运营,也想过是不是金影,但运营否决了。
不是金影,还能谁这么大手笔,买一下午的热搜,让谈木溪挂前面?
还不是黑料的热搜。
柳书筠不悦:“撤了。”
夏凌说:“已经在安排了。”
但她其实没什么底,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和运营说过撤了所有关于时代和谈木溪的热搜,运营答应的挺好,有关时代的所有热搜倒是撤了,热度下降了,独独这条,居高不下。
挺诡异的。
夏凌正疑惑,见到柳书筠合上平板,她往后退半步,柳书筠起身,问:“木溪晚饭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过去了。”夏凌说:“一个小时前送过去的。”
柳书筠看向手机上的时间,点点头,夏凌见状说:“那柳总,我先出去了。”
脚步声渐远,办公室安静,柳书筠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想到回家面对一夜的黑暗,她有点抗拒,但万一谈木溪又提前下戏,她静坐几分钟,起身关了电脑回家。
谈木溪坐在镜子前补妆,手机震动,顶端浮上柳书筠发来的消息:【几点结束?】
一如既往的“问候”。
谈木溪:【不确定,怎么了?】
柳书筠:【没事。】
谈木溪放下手机,去卫生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提到柳书筠的名字,但她进去后一片安静,还有三两个人和她打招呼:“谈老师也来上厕所啊。”
没话找话的尴尬。
谈木溪很体贴:“一起吗?”
那几个小姑娘忙摇头,推说好了,一溜烟不见,谈木溪洗了手进隔间里,想到她们刚刚的聊天,在说柳书筠的绯闻。
这几年她和柳书筠的绯闻并不少,毕竟吃个饭都能染上‘情变’,拍一部戏下来,绯闻没十个也有八个,今儿是她和某艺人亲密接触,明天是柳书筠和某艺人共进晚餐,其实网友也知道那都是假的,图个乐子。
但这次不一样。
陶七安对柳书筠的意义不一样。
所以网上才有这么大的舆论,只是对谈木溪,并没有什么影响,她不在意陶七安回国,不在意陶七安和柳书筠的过往,更不在意陶七安进了时代,但她在意陶七安面试【无惧】,而柳书筠,帮她放弃了。
好像她也被放弃了。
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对演戏的喜欢,是递进式的,很小的时候她在路上被人搭讪,那人问她有没有兴趣拍电影,她对演戏一窍不通,躲闪离开,毕业之后也有星探找到她,问她有没有兴趣拍戏,她说:“我不会。”
“没关系,会有老师教你的。”那人和蔼可亲,和之后卖了她的嘴脸截然不同,把房卡递给她的时候催促:“很快的,就一晚而已,你不想红起来吗?”
她不想。
所以她跑了。
那人很气,但没有强迫她,而是不给她资源,让她跑跑龙套,等上映之前再删掉她的戏份,借此让她‘长记性’,她压根没领略到演戏的好处,反而一地鸡毛,直到白姨出手,把她捞了过去。
那是她到目前为止,过得最平静,最充实,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白姨带她在屏幕上看孟星辞演戏的片段,说:“这小孟,你可以和她多学学。”
她看着孟星辞在镜头里游刃有余的表演,有模有样的学习,回家抱着知识和演技大赏反复观摩,将孟星辞演过的电视剧和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台词都能倒背,直到认识的那天,她说:“你好孟老师,我很喜欢你演的电影。”
她其实可以表现的更好一点,但失败了。
她很紧张。
孟星辞似乎看出来,伸出手,笑的温柔:“你好,白姨和我说过你,喜欢演戏吗?”
她想了一会,说:“喜欢。”
那时候的喜欢还很纯粹,只是想演好一个角色,对得起白姨,直到接了折柳,她沉浸在角色的世界里,她发现新大陆,原来饰演一个人,是如此令人着迷。
不用做自己,真的太好。
太好了。
她只要站在镜头前面,就可以名正言顺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以前的事情,她太沉迷于这种感觉,她开始不吃不喝研究角色的心里,试图更好的扮演这个人物,她太过于投入,以至于孟星辞偶尔还要拉着她出去走走,说:“木溪,演戏需要投入不错,但不能太投入,很伤人的。”
她问:“你懂吗?”
那时候不懂,现在好像,懂了。
谈木溪站在镜子前,水流从指缝里擦过,冰凉的刺激她神经,谈木溪好似没感觉,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后低头,余光瞥到自己的秀发,她抬眼,从镜子里看到她的秀发又长了一些,她比划了短发的样子,扬唇。
没一会门外传来单萦风的声音:“谈老师。”
她语气如常:“进来。”
单萦风走进卫生间里,很安静,很空旷,偌大的卫生间里只有谈木溪一个人,刚刚她迎面和几个场务撞上了,那几个人说谈木溪在卫生间里,一脸后怕。
好似说坏话被抓包的表情。
她有点担心,进来就盯谈木溪上下看,谈木溪没理会她眼神,问:“觉得我适合短发吗?”
单萦风一愣:“啊?”
随后才反应过来,认真看谈木溪,记忆中谈木溪只有两部电影是短发,平时多数古装或者长直发,都看习惯了,现在想象一下她短发的样子,单萦风说:“适合。”
谈木溪对着镜子,笑了笑。
单萦风问:“谈老师,你准备剪短发吗?”
谈木溪扭头看着她,说:“不准备。”
单萦风:……
谈木溪拨了拨刘海,退后两步,很满意之后才转身离开,单萦风跟她身后一路小跑回到棚子,庄斯言的戏份下午全部杀青,导演说了明天要给庄斯言拍杀青的剧照,顺便办个个人杀青宴,庄斯言在这部戏里戏份不少,但个人杀青宴嘛,其实就是看和谁平时关系比较好,玩得来的一些人凑在一起吃顿饭,当然出于礼貌,主演肯定都是要邀请的。
谈木溪参加的不多,多是时同安排,一般同个公司会出于照顾去一趟。
庄斯言就是时代的。
所以谈木溪接到时同的消息,希望她过去吃顿饭,并没意外。
意外的是庄斯言,她接到丁钰的电话,那端趾高气扬:“明天谈木溪也去杀青宴,你给我好好表现。”
谈木溪也去杀青宴?
庄斯言这两天多少也了解些谈木溪的事情,前面的杀青宴她都没参加,为什么明天要来参加她的杀青宴,平心而论,她们并不是很熟,也就是这两天她折服谈木溪的演技,在狂补她的消息。
上次这么‘补课’,还是要考试前。
虽然对丁钰的话不舒服,但谈木溪能来杀青宴她还是很高兴的,随后助理给她一个更高兴的消息:【孟老师也去呢。】
她不敢置信:“啊?”
庄斯言没有私人助理,所以这次杀青宴是副导的助理统计名单和预约酒店,就在对面的黄雀楼,庄斯言昨天接到通知的时候,助理说:“你和大家也说一声,我明天统计名单。”
她人缘还不错,邀请了几个艺人,都愿意出席,其他自然也邀请了,但都用各种理由回绝了,庄斯言当然明白大家都是因为利益关系绑在一起,不强求,听到拒绝也很从容,只是听到谈木溪和孟星辞要参加时。
没那么淡定了。
她和助理再确认一遍:“孟老师也参加?”
要说谈木溪参加,丁钰没打电话来前她还有点诧异,后来细想,她们一个公司的,多半是为了带带她,丁钰没准也从中活动了下,才请到谈木溪参加。
但孟星辞是为什么?
她和孟星辞在剧中一共也没几个对手戏,实在想不通,但孟星辞愿意来,她还是挺感激的,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她给全剧组的人定了咖啡,亲自送了一杯给谈木溪和孟星辞。
谈木溪忙,一场戏接着一场戏,是单萦风接过的咖啡,不远处正在补妆的谈木溪冲她微点头,庄斯言拎着另一杯咖啡去找孟星辞。
孟星辞的戏份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她虽然是客串,但在剧组的影响力不亚于主演,所以杀青宴定在剧组杀青那天,算是最后的狂欢,时间也早早定下了,月底,庄斯言还以为下次和她们见面肯定是在最后杀青宴上,没想到机会提前了。
她站在棚子外面,孟星辞不像谈木溪那样,一个人‘占据’一个棚子,但这个点,其他艺人都去拍戏了,所以她身边位置都空了下来,庄斯言拎咖啡过去的时候,叶迎先一步站她面前,笑着问:“庄小姐有事吗?”
庄斯言说:“我来给孟老师送杯咖啡。”
孟星辞坐在靠里的位置,风扇对着吹,将她手里的剧本吹得一直翻页,她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剧本,还是在沉思。
叶迎转头看眼孟星辞,说:“那给我吧,我一会交给孟总。”
庄斯言点头:“好的,麻烦了。”
叶迎扬笑:“不麻烦。”
说完她祝贺庄斯言:“听说你已经拍完了,恭喜。”
庄斯言心里没来由一阵暖意,没有人不喜欢被人关注和祝福,她笑的更真诚:“谢谢。”
叶迎拎着咖啡:“也谢谢你啊。”
随后她看着庄斯言离开棚子,低头看手里的咖啡,孟星辞咖啡喝得少,她一般喝薄荷茶,叶迎第一次给她泡茶的时候很好奇味道,后来偷偷尝试喝了一口,觉得难喝的要死,她是真不知道孟星辞是怎么喝得下去的,后来有次吃坏了肚子,一直闹肚子,孟星辞给她泡了杯薄荷茶,她捏着鼻子喝下去,居然奇迹般的好了!
事后她和朋友说,朋友好笑:“你不是吃药了吗?”
她说:“是吃药了啊。”
但是药都吃两天了,也没见好,怎么一杯茶下去,就不闹肚子了。
虽然也可能是药物延迟发挥作用,但她还是觉得多亏那杯茶,之后她也尝试过喝薄荷茶,还是不太习惯。
叶迎见孟星辞放下剧本,走过去,拎着咖啡说:“孟总,庄小姐送过来的。”
孟星辞问:“庄斯言吗?”
叶迎点头。
孟星辞说:“你喝吧。”
不意外。
叶迎笑:“谢谢孟总。”
孟星辞也低头,哑笑:“你应该谢庄斯言。”
叶迎说:“我刚刚谢过了。”
早有先见之明。
孟星辞没多言,叶迎看了眼四周,怕影响孟星辞光线,决定坐下,孟星辞按着剧本,低头看的认真,下场戏是她和谈木溪的,一段偶遇戏,林致清下班路过电视台,看到记者在路边打车,她将车开过去,邀请记者上车并送她回家。
戏份不短,还有几个长镜头,剧组拉了两条街,找好群演,夜深,四五人从斑马线路过,林致清坐在车里,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转头看到记者,她降下车窗,停路牙边,喊:“陈记者。”
陈陆抬头,看到是林致清一笑:“你怎么来这边了?”
林致清打开车锁,啪嗒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陈陆拽着车门,林致清又在刹那锁上,陈陆弯腰低头,透过车窗往里看,笑的无奈又温和:“什么意思?”
“rry。”林致清一点不抱歉的神色:“手误。”
说着重新打开车锁。
屏幕里,林致清笑的开心,带点诡计得逞的小无赖,单萦风想到她平时说话调侃逗弄,明明是一样的情绪,但她一眼就能分辨,林致清和谈木溪。
导演很满意,继续推动其他镜头。
车里,林致清递了一瓶水给陈陆,问:“加班这么晚?”
陈陆扭了扭脖子,接过水,说:“这两天有点忙。”
“忙金河案?”林致清问她,陈陆立刻转头:“是不是有……”
林致清回她:“没有。”
陈陆抿唇,降下车窗,看车窗外,一对情侣正拖着行李箱往前走,林致清看到她眼神:“怎么,羡慕啊?”
“羡慕什么。”陈陆嘴硬:“等我这个报道结束,我也要请几天假,狠狠玩几天。”
说完转头,看林致清:“一起吗?”
一起金河案,让原本不熟的两人成了朋友,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林致清欣赏她她晚上守点蹲在警局里等消息,熬几个大夜的那股劲,陈陆喜欢林致清的聪明和果断。
只是相约一起旅游。
林致清摇头:“算了吧。”
“算什么算!”陈陆说:“我都打听好了,这个案子结束你有一周的假期,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林致清说:“没兴趣。”
陈陆说:“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车停在红绿灯前面,林致清转头,她手指敲方向盘,十指纤细漂亮,光透过车窗折射进来,将她关节照的越发清晰。
车外,导演举着对讲机:“ok!”
谈木溪和孟星辞出了车门,这段过完还要再重拍一遍,导演站在两人面前说刚刚的表现,谈木溪喝着单萦风递来的咖啡,孟星辞见状眉间蹙起,倒是没说什么,很快两人拿剧本往后站,给道具组空出地方,后面是花圃,谈木溪索性坐在台阶上,距离准备还有十来分钟,天气出奇闷,要下雨的征兆,单萦风见她额头出了细汗说:“谈老师,我去拿小风扇。”
谈木溪点头。
她戏服是长衣长袖,有点厚,比孟星辞更热一些,孟星辞坐她身边,卡其色短袖和绸缎长裤,一身清清爽爽,半点汗都没出,谈木溪有点羡慕,她转头,后脑勺一痛。
谈木溪轻声:“嘶——”
孟星辞听到声音转头,看到她秀发被花枝勾住了,谈木溪坐花圃靠里的位置,花枝冒出头,她一扭头,刚好勾住后脑勺一撮头发。
谈木溪伸出手想拽秀发,又不敢用力,正看向单萦风的方向,一只手伸过来,身影笼罩她视线,谈木溪抬眼,长睫毛在空中划出弧度,瞄到孟星辞的下巴,孟星辞小心拨弄她秀发,动作轻柔,将花枝放回去的时候还说:“怎么又坐这么近?”
谈木溪愣了一秒。
当初拍折柳她为节省时间,道具组做准备的时候喜欢提前到场,坐一侧的花圃旁,避免打扰道具组,她每次都往里坐,有一次看着剧本,阴影笼罩住她和剧本,她抬头,看到孟星辞站她面前,她笑:“孟老师。”
孟星辞给她递了一瓶水,她接过,喝了一口,低头的时候头发被拉扯,她顺手摸头发上,和孟星辞的手碰到,仰头抬眼,孟星辞侧脸近在眼前。
她想往旁边坐一些,孟星辞说:“别动,头发招花枝上了。”
她没动。
孟星辞三两下将她秀发解救出来,她摸那块头皮,还有点隐隐发疼,她揉了揉,笑:“谢谢孟老师。”
孟星辞坐在她身边,温暖传递过来,孟星辞说:“下次别坐这么近了。”
一回神。
孟星辞已经将花枝放回去了,谈木溪下意识摸了摸那块头皮,声音疏离冷淡:“谢谢。”
“不客气。”孟星辞说完听到导演助理喊她,孟星辞说:“我过去一趟。”
谈木溪点头。
后知后觉。
孟星辞不用和她说。
谈木溪轻呼吸,大雨前的征兆越发明显,天气沉闷,眼看单萦风还没过来,她从手边拿了剧本扇风,一张纸轻飘飘从剧本中间掉落,谈木溪捡起来看了眼,是药店的票据。
一盒姜片。
谈木溪捏紧手里的剧本,才发现刚刚孟星辞帮她弄头发的时候,剧本放在她右手边,而她自己的剧本在左手边,她习惯性的拿了剧本,拿的不是自己的,而是孟星辞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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