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木溪到电梯门口, 单萦风早早候在那里,见到她小跑迎上来, 声音脆脆的:“谈老师。”
她朝气的脸上带着笑, 一身阳光。
谈木溪看到她跑过来,问:“怎么没上去?”
单萦风说:“我想着你快到了,就等一会。”
她说话间瞄着谈木溪, 觉得她刚刚声音有点过分柔软, 寻常谈木溪说话喜欢带调侃,平静中是游刃有余的自信, 但此刻, 她却觉得谈木溪有点脆弱。
很像她问自己小时候吃不吃糖那一刻。
单萦风也不知道谈木溪刚刚发生什么, 不好多问, 她从包里掏出还热乎的早点, 递给谈木溪, 谈木溪接过,垂眼说:“谢谢。”
“不用。”单萦风笑的憨憨的,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
谈木溪听到声响转头, 见她拿出一把糖, 塞自己手里。
单萦风说:“谈老师, 我这两天跑了好几个地方, 和你吃的一样。”
谈木溪知道她吃的糖是老款,要去郊区的一个超市里才有的卖,网上也都是新款, 老款逐渐被淘汰了, 她捏起一个, 剥开糖纸, 塞进嘴里, 问:“这么用心啊。”
单萦风说:“也没有,我就想你吃糖的时候能开心一点。”
谈木溪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单萦风,捏着糖纸。
平日里喜欢吃的甜糖,在舌尖也变得没滋没味,她一直想着刚刚柳书筠隐入黑暗的画面。
柳书筠不记得坐了多久,谈木溪走的时候,好像有双手,将她又拽进黑渊,那栋她生活了三十二天的屋子,找到她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她听到警察惊叫的声音:“还有呼吸!她还有呼吸!”
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是啊,怎么敢相信,一个身上被戳了十几个血窟窿,身下满是血渍和污秽堆积的人,怎么可能活着?没吃没喝用什么活着?她连眼皮都睁不开,耳边的喧嚣好像另一个世界,身体早已没了知觉,警察后来给她做笔录,问她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她想了想。
记得一个女人。
齐肩短发,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将她捆绑放在屋子里,屋子没窗户,四面墙,只有一个铁门,破旧的水泥墙壁,很多黑圈,满是蜘蛛网和灰尘,应该废弃了很久,屋子里一张床,一个老旧的电视机,女人不和她说话,只是每天给她看电视,电视里,无休止的,都是关于她失踪的消息。
女人在她面前正常吃饭喝水,当她不存在,那饭菜的味道令人作呕,似馊了很久的发霉物。
每次放到她失踪消息的时候,女人会转过头,看着她笑。
那明明是漂亮的女人,她却只记得不寒而栗的微笑。
晚上。
就是噩梦的开始。
整个屋子没灯,黑漆漆的,电视机老旧,时不时黑屏,一黑,四周都暗下来。
女人会和她玩游戏,玩赢了,刀子插她左腿上,玩输了,插在她右腿上,女人说:“这样就跑不了了。”
她憋着不肯玩游戏,女人锋利的刀刃抵她喉咙,说:“不玩也行,现在就杀了你。”
她好像给了选择的机会,又好像没有,晚上女人说了很多的话。
她说:“你放心,你不会孤单的,你死了,我会陪着你的。”
她还说:“这个屋子就是我们的墓地,我亲自选的,喜欢吗?”
她没食言。
刀子插在自己胸口没多久,女人就自杀了,但女人不知道,插她胸口的刀子偏了位置,她没死,但女人尸体就在她脚边,电视机里还在一遍一遍放着她失踪的消息。
晚上。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电视机还在工作,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女人,女人睁着眼看她,惊恐在那一刻达到顶峰,她很想尖叫,但她张不开嘴,她闻着浓稠的血腥味,想吐,想哭,想歇斯底里,但她什么都做不到,她眼睁睁感受自己,一点点失温。
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女人死前瞪大的双眼。
死死盯着她。
她想翻身。
她做不到。
全身都疼。
骨头都疼。
后来很多人好奇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是那开着的电视,是那一点亮光,是亮光里的人,在不停说话,好像陪她身边,她才撑下来。
警察问她:“还有吗?”
她看着警察身后的父母和柳云生,沉默片刻,说:“没有了。”
后来再有人问。
她就说。
忘了。
其实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柳书筠闭眼,柔软的座椅似成坚硬的墙壁,空气中开始弥漫浓郁的血腥气息,发霉的剩饭剩菜,她想挣脱束缚,但只留下一地的污秽。
这次。
连电视机的光,都没了。
四周都是黑暗,柳书筠听到身边传来匍匐声音,布料摩擦水泥地,血腥气越发浓郁,她转头,女人瞪血淋淋的眼睛,双手冲她伸过来,她亲眼看着女人冰凉的手指尖触碰到她手腕上,掐住她嗓子,她沉默的和女人对视,没反抗,喉管发出骨头被挤压出的支离破碎声,掐她嗓子的那只手越发冰凉,用力,她呼吸稀薄,濒死的那一刻,她听到哗啦一声。
有光进来。
呼吸重新顺畅。
柳书筠转头,看到站在车门外的谈木溪。
谈木溪见她额头满是细汗,拉她手腕想将她拽下车,反手被柳书筠牵住手,柳书筠喜欢拉她手腕,鲜少和她牵手,谈木溪想松开,发现柳书筠手心也全是汗,她看柳书筠苍白的脸,从她手心里抽回手,拿了车扶旁边的面纸,递给柳书筠。
柳书筠没说话。
谈木溪也没说话。
两人面对面僵持。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柳书筠手机铃声,谈木溪没想看,但里面黑,手机屏幕的光就得很明显,闪烁一个柳这个姓氏。
谈木溪知道。
是她爸的电话。
柳书筠看到来电显示没犹豫挂断了。
那端又接着打了一个,柳书筠又挂掉。
谈木溪一点不奇怪,她就没见过柳书筠接她爸的电话,有次柳书筠在洗澡,她听到手机铃响起,接了递给柳书筠,柳书筠看到备注直接挂了,说:“以后不用接。”
她那时候奇怪:“不是你爸的电话吗?”
柳书筠说:“嗯,是他的。”
谈木溪说:“那你怎么不接?”
柳书筠说:“不想和他说话。”
说这句话的柳书筠没赌气的成分,就是实打实,不想和她爸说话,每次聚餐回家,她对她爸的态度也是爱答不理,当没看到。
她妈有次看到她备注,气的说:“他是你爸!你看你备注的是什么!”
她说:“我备注是方便挂他电话,还是你想我现在拉黑他?”
她妈气的半天没说半句话,拉她手诉苦。
谈木溪回神。
柳书筠手机黑屏两秒,她妈电话打进来,柳书筠这才接了。
谈木溪打开车内灯往外走,没和柳书筠说半句。
柳书筠接了电话,声音干哑发疼:“怎么了?”
她看向谈木溪离开的方向。
谈木溪走到电梯口,单萦风站那,刚刚下电梯的时候,谈木溪说:“在这等我。”
单萦风乖巧站电梯门口等她,现在见她过来忙不迭按电梯,询问:“谈老师,是有东西忘了带吗?”
谈木溪想了想:“不是。”
她身体放松一些。
手机震动,谈木溪垂眼,看到群聊里庄斯言发了一张古装照,经典比耶手势,冲着屏幕笑很开心:“试镜开始!”
连带谈木溪看着心情阳光了一些。
她见到钟慈回:【恭喜,希望这次成功。】
孟予安也发了恭喜。
谈木溪指腹点屏幕上,隔几秒,手机震动。
她退出群聊,看到私聊,钟慈发:【早。】
谈木溪回她:【早。】
钟慈:【吃早饭吗?】
配图是她店里的厨房,几个糕点,奶白色和墨绿色,看起来和奶糕一样,色泽很美,谈木溪说:【可惜吃不到,我已经到公司了。】
钟慈问她:【今天会很忙吗?】
谈木溪:【可能会有点。】
钟慈:【那不打扰。】
谈木溪回她表情包。
刚发过去没几分钟,钟慈又给她发了一张图,是双株的照片,钟慈说每天给她发一份记录,还真是,谈木溪将手机放包里,进了时同的办公室。
时同正低着头看照片,听到动静抬眼,随后起身,拿平板走到谈木溪身边,说:“来了。”
谈木溪说:“嗯。”
她坐沙发上,时同坐在她身边,递出平板,说:“这些是经常合作的品牌,这几款是新品。”
谈木溪的礼服挺好选的,她个高挑,身材又好,尤其那双腿,又笔直又长,穿寻常衣服都像是走t台的模特,更遑论稍精致的礼服,时代有几家是经常合作的品牌方,谈木溪知道,其中有一家还是她代言的,隔三岔五的活动,她都是穿的那家。
时同推了几款,白色为主,妆造类似白天鹅,也有其他颜色,按谈木溪的喜好,肯定是选红色,但这次电影的主题有点小清新,得适合,时同说:“我让她们把这些先送过来?你试试?”
谈木溪点头,对时同说:“那我先去更衣室。”
时同点头。
更衣室在一楼,旁边连着训练室,谈木溪从训练室经过,看到老师们正在教艺人跳舞,她收回视线,单萦风说:“谈老师,要去楼上吗?”
一楼更衣室人比较多,谈木溪不经常来公司,往常要训练也是在柳书筠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换好衣服,离开前再去冲个澡,所以公司没有她独立的更衣室,谈木溪说:“不用,就一楼。”
单萦风说:“好,那我先去看看有没有人。”
更衣室很大,二十个隔间,两排落地大镜子,中间是长过道和梳妆台,单萦风推开门,探头,没听到里面有动静,谈木溪也到她身后了,单萦风说:“谈老师,里面没人。”
话刚说完,听到其中一个隔间有动静,单萦风和谈木溪看过去,陶七安换好运动服走出来,见到谈木溪她也一愣,随后问:“你怎么来公司了?”
谈木溪说:“试衣服。”
陶七安问:“有活动?”
谈木溪说:“【雨后斜阳】首映礼。”
陶七安点头:“几号?”
谈木溪说:“十五号,怎么了?”
陶七安说:“没什么,我看看时间,有空我也去。”
谈木溪转头:“你参加首映礼?”
还嫌她们之间的闹剧不够大吗?
陶七安说:“我们在一个公司,参加你的首映礼很正常吧?就当是后辈去给前辈祝福。”
谈木溪说:“后辈?前辈?”
她说:“陶小姐才是前辈吧。”
陶七安看着她笑,意有所指:“可是我喜欢做你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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