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木溪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 看到孟予安也在,钟慈的奶奶被安置在病房里, 孟予安解释:“这里清净, 没人打扰。”
果然很清静,一层楼只有三个房间,护士和医生都在, 连叶迎都在。
叶迎说:“孟总开完会就过来, 你们先在这里住着,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情。”
钟慈脸色微微苍白:“谢谢。”
叶迎低头:“不用客气, 那我先回去了, 你们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孟予安嗯了一声, 走到门口, 见谈木溪进来, 她顿了顿:“木溪。”
其他人听到动静转头, 庄斯言立马起身,走到她身边,钟慈也缓和神色, 说:“你怎么过来了?”
谈木溪问:“奶奶怎么样?”
钟慈迟疑两秒, 护士走进来, 叫钟慈过去, 谈木溪头一撇,看到病床上闭眼的钟玉盈,和印象中总是乐呵的老太太不一样, 躺在病床上的她如此无力苍白。
谈木溪默了默。
庄斯言说:“早上过来的, 当时住的病房有点吵, 后来予安就让叶助理送到这边来了。”
谈木溪垂眼:“吵什么?”
庄斯言张口。
谈木溪问:“是不是和我有关?”
她问庄斯言:“奶奶住院, 是不是和我有关?”
最近她和钟慈的事情闹沸沸扬扬, 牵连到钟玉盈也不是不可能,钟慈不是出了事不说的性格,唯一的可能,和她有关,钟慈不知道怎么说。
庄斯言说:“没有,她这是老毛病。”但谈木溪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庄斯言本就不擅长说谎,硬着头皮说:“她是来医院复查的,听到一些人在讨论你和钟慈的事情,她很生气,就……”
谈木溪眼睫毛颤了颤。
庄斯言说:“不过医生说她身体本来就耐不住。”
钟慈和谈木溪说过,她说:“奶奶最近心情不错。”
又说:“其实医生说她撑不过九月,但她心心念念的花还没开,我知道她在等花开。”
花开之后。
钟慈给她发消息:【你说奶奶,还能撑下去吗?】
谈木溪静静站在那里看着病床上的老太太,想到最后一次见面,她站在桌子前挥舞毛笔,给她写了名字,还说:“以前阿月很喜欢写你的名字。”
她喉间发麻。
钟慈匆匆走出去,又进来,庄斯言看眼谈木溪,很小声对孟予安说:“我们先出去。”
孟予安被她推着往外走。
病房安静,剩下点滴和仪器滴答声响,谈木溪说:“对不起。”
钟慈试图轻松的笑,但不成功,谈木溪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如此神色,钟慈说:“木溪,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才没告诉你。”
她说话间调整好神色:“奶奶也不希望你这样。”
钟慈缓了身体,尽量放松,她说:“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她垂眼:“陈奶奶离开之后,我就知道,奶奶也要离开。”
“她们这么多年,没怎么分开过,奶奶总说,人不能太恋旧,恋旧伤人。”钟慈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病床前,拉着钟玉盈的手:“可她做了反面教材。”
“她太恋旧了。”钟慈抬眼:“木溪,你也太恋旧了。”
谈木溪脸色微白。
钟慈说:“所以你和奶奶,才这么合拍。”
谈木溪想往前走一步,脚尖挪动,她在原地站着,钟慈说:“你别这么难受。”她安抚:“等会奶奶醒了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她不会生我的气吗?”谈木溪也试图轻松,只是身体绷紧,钟慈说:“当然不会。”
似乎听到笑话。
钟慈说:“她看到你,不知道多高兴呢。”
谈木溪说:“可是因为我……”
“木溪。”钟慈说:“不是因为你,就算和你传绯闻,就算被人议论,那也是偷拍的人故意博取话题,你没做错什么。”
她没做错什么。
谈木溪看着钟慈,说:“其实我现在宁愿你恨我怨我责备我。”
钟慈看出她想法:“这样你能舒服点吗?”
谈木溪轻了声调:“或许吧。”她说:“是不是很自私?”
钟慈说:“很小的时候,我跟着奶奶学种花,那是我第一次种花,我很呵护,每天都想给她浇水施肥,照顾她,没事的时候,我就坐花的旁边,怕她淋雨怕她被太阳晒伤,晚上睡觉都要收起来,隔了一周,奶奶问我花种的怎么样了,我很骄傲,我把花给奶奶看,然后我看到奶奶拿出一盆花,和我的花一样,但她那盆鲜艳很多。”
钟慈说:“木溪,你比我聪明,你应该明白是为什么。”
谈木溪怎么会不明白,她不明白,怎么会让孟予安接触钟慈和庄斯言,怎么会和孟星辞说适当放手会让孟予安更开心,但人总是这样,解开别人容易,解开自己很难。
她睫毛颤巍巍,神色依旧苍白,抬眼看着钟慈。
钟慈说:“花没有束缚,才能开得好,人也一样。”
谈木溪恍神。
病床上的人动了手指,微微抬起,谈木溪看到钟玉盈缓缓睁开眼,老太太眼神不是很清明,但认出眼前的人:“小慈。”
钟慈转头,眉目漾着笑:“奶奶。”
她说:“木溪来看你了。”
钟玉盈眼神从她身上落在谈木溪身上,声音依旧温和:“小谈啊。”
谈木溪走两步到病床前,喊:“奶奶。”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拍戏吗?”她因为高兴眼睛微微亮起,钟慈拉开病床旁边的椅子,示意谈木溪坐下,谈木溪坐在椅子上,钟慈说:“奶奶,我去倒杯水,你和木溪先聊。”
“去吧。”钟玉盈说:“我要和小谈说悄悄话。”
她说着伸出手,谈木溪下意识握住,钟玉盈手掌心粗糙,有老茧,但抓着很温暖,谈木溪低着头看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紧了紧手指,攥谈木溪的手,说:“吓到了吧?”
谈木溪说:“钟慈应该吓到了。”
“她啊,已经做好准备了。”钟玉盈笑起来和煦,声音苍老但柔和:“倒是斯言,又哭又吵,我头疼,刚刚是在装睡呢。”
谈木溪点头,说:“奶奶演技真好。”
“骗过你了吧?”她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想去演戏呢,阿月不乐意,说我没那天赋。”
谈木溪笑着说:“怎么会,奶奶很有天赋。”
“下次我见到她,一定会转告她。”钟玉盈说:“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转告她?”
“我……”谈木溪愣了下。
钟玉盈说:“或者转告你朋友,也行。”
谈木溪看着钟玉盈,两人对视一秒,钟玉盈说:“我猜你朋友肯定有话想转告你。”
谈木溪眼睛微微红:“什么话?”
钟玉盈说:“希望你过你喜欢的生活。”
谈木溪没吭声。
钟玉盈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说:“阿月离开之后,钟慈给我注册了一个账号,她说只要我想阿月,打开那个账号可以和她见面,我知道是假的,阿月都走了,哪来的见面呢,但我还是偷偷打开了,阿月住的地方,是我们以前住的房子,我们认识的时候住的房子,那里很漂亮,很安静,阿月每天喜欢练练字,看看电视,她还抱怨自己做饭太难吃,问我怎么做更好吃,我教她做饭,她经常烧的脸乌漆嘛黑和我吵架。”
“那段时间,我特别开心。”
谈木溪不理解:“那你为什么,又去注销了。”
“因为我知道。”钟玉盈看着谈木溪,说:“那不是阿月,那只是我的慰藉。”
“我权衡不了慰藉的重量,我只知道,我越开心,阿月越担心。”
她说完看着谈木溪。
谈木溪被她攥着的手心暖的出奇,冒出汗,她不自然的蜷缩起手指,试图遮挡失态,门被推开,钟慈走进来,说:“讲完悄悄话了?”
钟玉盈慢慢爬坐起身,手臂无力,眼看倒下去,谈木溪手快揽她肩膀,将她扶着靠床头坐着,钟慈说:“起来干什么?”
“躺着才干什么。”钟玉盈说:“还没死呢,等死了躺个够。”
说完钟慈脸色不好看。
钟玉盈笑:“小慈……”
“行了我知道了。”钟慈语气不高兴,谈木溪看向她,钟慈还没这么闹情绪的时候,钟玉盈无奈瘪瘪嘴,看向谈木溪,谈木溪看向钟慈,钟慈硬邦邦开口:“医生说了,今晚必须住在这里观察。”
钟玉盈顺着钟慈:“住呗,你让我住我就住。”
钟慈神色和缓,她看向钟玉盈,眼神里的不舍浓郁,她别开眼,门口庄斯言探头,说:“奶奶醒了。”
钟玉盈招手:“进来进来。”
似需要她们缓解气氛,谈木溪手机震动,她看眼屏幕,说:“我去接个电话。”
她说完离开病房,走廊上很安静,叶迎先前和她说过,孟予安有一层楼的独立医疗设备,想必就是这层楼,护士和医生在办公室里,亮着灯,谈木溪穿过办公室的门,走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往外看,灯火通明,手机又一次震动,她没看屏幕,但知道是祁遇发来的消息。
祁遇总是在这个点给她发消息或者视频通话。
谈木溪没有以往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回复过去,而是紧紧捏着手机,玻璃倒影里,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眼底的浮光,耳边突然响起脚步声,谈木溪转头,看到刚打开的电梯门里,孟星辞走出来。
她看到谈木溪微怔,问:“站这里干什么?”
谈木溪回神:“刚刚有个电话。”
她说:“你是来找钟慈的?”
“予安说钟慈的奶奶住在这里,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说着走到谈木溪身边,两人面对面站着,谈木溪手机又震动,她捏紧。
孟星辞提醒:“木溪,你手机。”
谈木溪低头,看到屏幕闪烁祁遇的视频通话邀请,她手指尖抖了下,挂了通话。
孟星辞问:“谁啊,怎么不接电话?”
“朋友。”谈木溪看着孟星辞,声音晦涩:“一个朋友。”
孟星辞余光扫了眼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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