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辞站在车窗外, 看向里面,车膜是黑色的, 不透光, 自然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她不知道谈木溪怎么又将车开回来,她刚刚那么生气, 愤怒的眼神宛如淬了毒的银针, 孟星辞现在还感觉全身麻痹,被风吹着往前走, 神色麻木苍白。
谈木溪开车离开的几分钟, 好像几个小时, 她看到熟悉的车灯和车牌有两秒恍惚, 直到车跟在身后, 她才上前。
车窗一直没打开, 两人无声对峙。
一个在窗外。
一个在车内。
孟星辞很有耐心。
谈木溪看着她被风扬起的秀发,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以前一起对戏的时候,有一句台词拗口, 又很长, 她背几次总是错字, 那天是生理期, 她情绪不太好,错字让她气恼,对比孟星辞卓越演技和台词, 更觉落差, 她捏着剧本一股脑坐花圃旁的时候, 孟星辞坐在她身边,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闷气, 不想和她坐在一起,屁股一抬往旁边挪。
孟星辞只是抿唇笑,接着坐她身边。
她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不看着她。
孟星辞说:“木——溪——”
她咬字清晰,气音被她耳膜捕捉,两人靠太近,她能嗅到孟星辞身上的香水味,像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包裹住,她不耐:“你跟着我干什么?”
孟星辞问:“你在干什么。”
她沮丧:“背台词。”
孟星辞说:“哪一段?”
她将剧本递过去,孟星辞指着其中一段:“这里?”
她看到孟星辞手指,孟星辞不怎么做指甲,纯色甲油衬得手指更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微微弯曲,指尖落在剧本的文字上。
她见到孟星辞手指尖点了点剧本,才回神。
“唔。”她说:“是这段。”
孟星辞在她面前读了一遍,刚刚她背不太通畅的文字,被孟星辞顺溜念出来,好像,也没那么拗口,孟星辞看着她,说:“你背,我听着。”
她那天。
背了三十二遍。
错了三十遍。
孟星辞每次都笑着纠正她,目光温柔,一直定定神看着她,看得她莫名安心。
谈木溪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听到白姨说:“那天晚上,她一睁眼就在找你,不肯做手术,我骗她说你回家了,她才安静,后来……”似乎难以启齿,但白姨还是说:“后来我把照片发给她。”
“什么照片?”
白姨说:“你和柳书筠回家的照片。”
“好了。”谈木溪语气冷淡,淡到有些无情,她说:“我知道了。”
白姨:“木溪,我只是……”
谈木溪决绝的挂了电话,多一个音节都不想再听!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想她们在一起,只是不想她危险,所以用保护她的名义,让她离开孟星辞的身边。
诡辩!
车窗被降下,孟星辞看到她拿着自己的手机,谈木溪说:“上车。”
孟星辞没犹豫,转到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坐进去,车内暖气充足,冷暖交替,她身体略僵硬,几秒后适应了才换姿势,谈木溪将手机递给她,说:“刚刚有个电话。”
孟星辞垂眼看手机,又看向谈木溪,说:“白姨的吗?”
谈木溪有时候很佩服孟星辞的洞察能力,一直都那么好,所以她才会那么快发现自己想死?那她想要一起离开,是缓兵之计,还是真心呢?
算了,不重要。
孟星辞见她不吭声,喊她:“木溪?”
谈木溪回神,和孟星辞对视两秒,说:“白姨的。”
孟星辞说:“你接了?”
谈木溪低垂眉眼看手机:“你怎么知道我接了?”
孟星辞说:“你接了,才会回来找我。”
“这么笃定吗?”谈木溪轻笑的语气有点寡淡:“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问那晚的事情?”
孟星辞靠椅背上,侧脸被车窗外路灯映照,睫毛根根分明,她态度沉稳:“我不知道。”
谈木溪:……
是,她不知道,刚刚甚至都没提,是自己太生气,没了逻辑,所以又是她自爆卡车?
谈木溪不想兜圈子,说:“我接了。”
孟星辞低低应一声。
谈木溪说:“你不想知道,我们聊什么了吗?”
孟星辞还没开口。
谈木溪浅浅啊一声:“孟总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我们会聊什么了吧?”
她举着手机,看向孟星辞,眼神比刚刚在车外还扎人,孟星辞对上她目光,须臾错开视线,谈木溪声音依旧,冷淡里有压抑的怒火,她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白姨骗我们的?”
孟星辞低头,秀发遮住半边侧脸,语气也染上默然:“前段时间。”
她听到谈木溪问那晚为什么没来觉得奇怪,才去调查,但所有线索都被白姨抹干净,她查不到丝毫有用的消息,找白姨对峙,白姨自然否认,只是她并不傻,白姨见瞒不住,才如实相告。
谈木溪看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不理解:“这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在见面,你都没想过告诉我吗?哪怕一次?”
孟星辞沉默。
谈木溪说:“又是一个为了我好?”
她因愤怒,态度强势,略显咄咄逼人:“白姨为了我好,自作主张替我做决定,你知道她刚刚说什么吗?她说木溪啊,你和小孟都是我的艺人,你们的感情,我有责任插手。”
“你呢?”谈木溪说:“孟星辞,她是我的经纪人,她有权利插手,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孟星辞还没开口被谈木溪打断。
“你是我以前喜欢过的人。”谈木溪自暴自弃的语气,颓废又无望,谈木溪笑的开怀:“你当然有权利掩盖这段事实,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谈木溪咬字:“如果我不问,如果今天我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
她情绪有些激动,孟星辞深呼吸,看向谈木溪,说:“木溪。”
“告诉我是不是!”
孟星辞被她话赶着,脱口:“是!”
谈木溪身体一松,靠座椅上,她将手机扔台面上,哑笑点点头,问:“为什么?”
孟星辞说:“没必要。”
“没必要?”谈木溪无声的笑,眨眨眼,眼角湿润,她喃喃道:“没必要。”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等了多久吗?”谈木溪说完耸肩:“哦,你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在抢救室。”
她从孟予安的只言片语里,已经猜到那晚孟星辞也遭遇意外,但她以为是孟予安替孟星辞挡了劫难,伤到腿,她没想到孟星辞当时也在抢救室,命悬一线。
她更没想到,孟星辞托白姨转告她的话,白姨会全部咽下,然后告诉她,孟星辞不想见她,她去找过孟星辞,白姨说,木溪啊,成年人之间,应该有一份体面。
她连体面都没有,卑微又狼狈。
现在孟星辞又说,没必要?
是在说,她错过祁遇的离开,没必要。
还是说,她这五年的怨恨,没必要?
不管哪一个,好像都显得她很愚蠢。
谈木溪拉开车门,冷气从夹缝里窜进来,透过手指,掌心冰凉,谈木溪说:“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我有权利知道。”
孟星辞转头看她,余光瞄到她拉门把手的动作,道歉:“对不起。”
“不用。”谈木溪说:“你说的,没必要。”
孟星辞见她说完要走下意识伸手拽住谈木溪手臂,谈木溪身体一顿,侧目,孟星辞没松开抓住她的手,谈木溪缓缓松开握住门把手的手,问孟星辞:“孟总这是什么意思?”
“木溪。”孟星辞解释:“我只是觉得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你再回忆……”
“所以宁愿我恨你吗?”谈木溪打断她的话,嘲讽:“孟星辞,你可真伟大。”
孟星辞闻言脸色一僵。
谈木溪说:“抱歉,我没你这么伟大,所以我刚刚追着白姨问清楚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就是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孟星辞迅速抬眼扫她,谈木溪说:“孟星辞,你知道我以前喜欢过你吗?”
孟星辞松开握住她的手,身体埋入副驾驶的阴影里,她声音低而缓:“知道。”
果然。
谈木溪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星辞说:“你和柳书筠公开的那天。”
谈木溪心一悬,被高高抛起,重重落下,她哑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心意和她的感情,在同一天被公之于众,她看向孟星辞,孟星辞被她看的笑了笑,有些勉强,刚刚在车外寒风吹得脸发白,目光揉碎很多光影,看不真切。
谈木溪低头,她和柳书筠公开的那天。
原来孟星辞那么早,就知道了。
但她一次都没联系过自己。
谈木溪自嘲:“那你这几年,是在避嫌?怎么?怕我缠着你?”
孟星辞抬眸子,看谈木溪,声音紧绷在嗓子口,最后如实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谈木溪倏地想到上部戏她客串,偶尔请假错开时间,从前那么敬业的她频繁迟到,任由剧组里谣言四起,从未澄清和解释,谈木溪突然明白过来,她了然:“因为这几年,你也在恨着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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